董勤锋：一个“落伍者”的十年建站路

拒绝游泳的鱼 2008年3月，浙江绍兴。经历了寒冬的南方生机盎然，互联网春天的气息在这个古城显得特别的浓。董勤锋躺在医院打着点滴，已经好几年没生病的身体在这个春冬之交没能抵抗住感冒病毒的侵袭。躺在点滴室，他舒了口气，终于有个理由可以让他暂时离开网络，离开忙碌的电脑桌。 望着窗外树枝上的嫩芽，他突然感觉到很欣慰。再过几天，就是落伍者论坛开通七周年纪念日，每年这个时刻落伍者论坛都会组织各地站长进行线下聚会。今年聚会的主题定成什么呢？董勤锋脑子飞快的运转。身体离开了网络，但思维依然连线。 2001年3月14日，董勤锋在电脑公司的PC机上搭建了落伍者论坛，不久许多站长涌入进来，把这里当成栖息的家园。董勤锋在落伍者论坛上的ID是：拒绝游泳的鱼。现在，可能大多数站长都不知道董勤锋是何人，但却很少有人没听说过“拒绝游泳的鱼”，很多站长亲切的称董勤锋为“鱼哥”，刚入行的小弟则喜欢喊他“鱼老大”， 每次有人问起网名的来历，董勤锋都会不厌其烦的介绍说：“网名是在申请ICQ时起的，大约是在96年，当时还没有QQ.网络就像海洋，人就像里面的鱼。从反判的角度来讲，对一条鱼来说，拒绝游泳是一种鲜明的性格，不是不会而是拒绝。” 正因为这种反叛，很多人不理解董勤锋，因为人们往往可以同时看到两个不同的董勤锋。一个董勤锋把个人站长积极坚韧的精神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得淋漓尽致。从最初接触个人主页到现在的落伍者论坛，虽然经历多次波折，但他十年来站在互联网的浪尖上，一直保持乐观上进的心态进行网站运营。另一个董勤锋则是个十足保守反叛的“落伍”份子。面对互联网行业的诸多诱惑，他拒绝商业化，拒绝跟风，落伍者论坛七年来墨守成规，一直保留着纯粹的“落伍”本色，从颜色到结构几乎一成不变。 “人们误解了我。我一直不修边幅，所以自认是一个落伍的人，我的网站也因此起名叫落伍者论坛。但落伍并不代表落后，有时只是比较非主流。我算是一个谨慎的人，但并不保守。有时候保持十年不变远不是人们想的那么简单。” 董勤锋说这番话的时候，又想起了1998年的那个夏天。从那一年开始，这条拒绝游泳的鱼一头扎进互联网的海洋里，走上了个人建站的道路，一干就是十年。 空间攻略高手 1998年的夏天的某个夜晚，明月高悬。23岁的董勤锋躺在床上心情难以平静，床头放着一沓厚厚的《电脑报》。这一年，高春辉的个人网站进入CNNIC排名，号称中国第一个个人网站，《电脑报》因此将他评选为中国十大网民之一，并且用极有煽动力的语言第一次向读者介绍了这个武林高手。 许多年后，董勤锋遇见高春辉总是上前打趣的说：“没有当年那篇关于你的报道，就不会有我的个人主页，更不会有落伍者论坛了。你是我的老前辈，是互联网常青树。”高春辉每次均是淡然一笑。 或许最初的故事有另外的版本，但董勤锋的确在98年建立了一个和高春辉个人主页几乎相同的页面。页面内容以电脑工具软件和一些计算机相关的维修经验文章为主，界面朴素、构架简单。这种页面当时算得上是主页中非主流类型的代表，由于内容丰富实用，深受
网友欢迎。 其实在上网前，董勤锋就已经迷上了计算机。92年，他第一次接触PC，自学了一年，在一个企业呆了二年做所谓的计算机信息化，后来觉得学不到东西，95年干脆一头扎进电脑公司去打工。9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获取了本地免费上网测试帐号，正式接触到互联网络。那个时候他负责电脑公司的电脑维修，开始时不时上网搜集一些常用的软件。到98年上网开始方便起来时，他几乎每天上网都在10小时以上，不分白天黑夜的在网上泡着。他将自己积累和新收集的软件不断更新到个人主页上去，供网友下载。 2000年左右，国内的聊天室开始流行起来。董勤锋一狠心租了万网的商业空间，做起了聊天室。但由于太耗服务器资源，没过多久聊天室就被万网给强制关闭了。他说，“那个时候聊天室做的已经有一定规模了，大概200
多人在线，关闭了实在可惜，于是我开始四处找免费的空间”。 从此，除了一些工作上和个人不能推辞的事情以外，董勤锋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在网上寻找免费空间。当时网易、搜狐等都有免费资源介绍，但由于长期不更新，很多资源都已经失效。而董勤锋不断的找，不断的更新，并且写出详细的申请攻略，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知名度。“当时我找到了一个法国的全能空间，提供数据库，支持CGI/PHP/MYSQL，还可以多域名绑定，这样的免费空间在当时非常罕见，一下子便引起了轰动。”他回忆说，“国内当时做这种事情的我算第一人吧，法国、美国、俄罗斯等国家的优秀免费空间最初基本上都是我找出来的。” 早期PHP聚居地 “很多朋友看着攻略也不会申请空间，那个时候聊天室环境比较杂乱不适合交流，每天都有人在QQ上询问我如何操作，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2001年3月，精疲力尽的董勤锋放弃了聊天室的运营，随便找了个VBB程序搭建起了论坛，论坛起名叫：落伍者，这个名称一直延续至今。他把自己写的攻略不断的发上去，由于在论坛上网友之间可以相互交流解决问题，所以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开通当天就有200个注册会员，好像都约好了似的，瞬间我觉得做这个站有很大的价值。” 2001年国内论坛程序界比较流行的有雷傲论坛和动网论坛。雷傲论坛上聚集了一批CGI开发者，动网论坛上往来的多是ASP技术人员，而VBB作为国外优秀的PHP论坛程序，倍受国内刚刚壮大的PHP爱好者的关注，落伍者论坛建立之后很快成为PHP程序员最早的聚集地，这其中包括许多日后声名显赫的人物，包括现在的国内PHP领军人物戴志康。 戴志康于2001年开发出Discuz！程序，并且势如破竹迅速成长壮大，几年后稳坐国内论坛市场第一的位置，Discuz！官方论坛成为PHP爱好者新的家园。而此时雷傲论坛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动网论坛也退步不前难以重振当年雄风。落伍者论坛当年在第一时间由国外的VBB转换至Discuz！程序，目前仍然是Discuz！最重要的用户之一。作为Discuz！忠实的盟友，董勤锋毫不掩饰自己对之的喜爱：“Discuz！是最有创新精神的社区软件，始终被抄袭，但一直难以被超越。” 域名曾经丢失 很少有站长粗心到将自己的域名丢失，董勤锋算是一个。谈到这件事情，他总是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吧，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大意。” 2003年，落伍者论坛域名im286.com由于忘记续费而被兰州的一个网友抢到了，那个网友早听说过董勤锋网上的大名，并且还是落伍论坛上的用户，他主动找了过来，并且将域名免费归还。董勤锋对此事记忆深刻，“那时网络比现在原始的多，网友很淳朴，很厚道。如果换成现在，他将域名报价200万给我可能也不算过份。” 能够说明当时网络淳朴环境的，还有当时门户网站文章的转载。董勤锋在每篇空间攻略的后面，附上了论坛的网址，当时所有各大网站转载出去的文章的都会被保留下链接，这样落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吸引了很多的用户进来，几乎没做什么硬性推广。“现在的人似乎已经不知道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换成现在的环境可能落伍网站很难发展的起来。”他想了想又说，“人只要做出贡献总能得到回报。我从帮别人开始，而有了落伍，后面就是人家帮我，落伍才能做大。” 落伍者论坛的网友曾不止一次让董勤锋感动。随着名气的增大，落伍者论坛引来了不少的嫉妒和非良性竞争。2003年3月，落伍受到大面积的DDOS攻击，网站一度瘫痪长达3个月之久，被迫不断更换服务器和IP地址。“3个月后网站重新开通的那一刻，足足有500人同时在线，也就是说他们在电脑后面不停的刷新，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next] 三万多广告费 2004年的一天，上海一个很大的IDC公司找到董勤锋说：“我在你网站上做三个月广告，每个月给你一万块，条件是采用漂浮的形式。” 那天晚上董勤锋内心很挣扎。“当时我还在电脑公司做技术维修，一个月工作才1000多快，三万块钱真是很大的诱惑。”他形容自己当时是坐立不安，犹豫来犹豫去，“差一点就忍不住”。这个生意最终没有成交，“我上网的时候最讨厌网站上有漂浮广告，连我都不喜欢，怎么能强求我的用户呢？ 想来想去也就算了。”“回头想想，当时那么大诱惑都能忍，以后的诱惑都算不上什么了。”直至今天，落伍者论坛仍然没有做任何的漂浮和对联广告，仅有论坛上部挂了16个文字广告链。而这些广告位，很多是迫于人情才加上的。 董勤锋与钱似乎一向没有很大的缘分。“那个时候我四处找免费空间，有次发现一个美国网站看上去和免费空间不同，感觉有点像广告。但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是提供CPM广告的，于是将注册流程当做申请免费空间写了出来。”这篇文章转载率不高，关注的人也并不多。 “大概是文章翻译出来的2年之后吧，一个上海的朋友联系到我，说收到美国的支票了。他看到文章后，意识到有可能赚到钱，便一口气买了8台电脑，每天在家刷页面。当时由于IP还很稀缺，美国那边的CPM还只计PV不计IP，因此他2年内赚了不少。这件事给我的刺激很大，因为当时国内站长根本还没有CPM赚钱的概念，而且赚的是白花花的美元，不可思议。”董勤锋问那个上海人为什么不早联系他，对方的回答是“忙着埋头赚钱，当时懂这样赚钱的人不多，懂的人也不会公开，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站长网站江湖 2005年4月，第一届站长大会在海滨城市厦门拉开帷幕，董勤锋受邀出席。彼时，姚剑军（网名阿飞）和章征军（网名图王）也正一南一北赶赴厦门。那次大会，这三个在草根站长心目中最知名的人物第一次相聚。“之前我们都彼此认识，但没见过面。见面后图王和网上印象相符，让我最惊讶的是阿飞太瘦太单簿了。” 姚剑军2002年创建了中国站长站，一开始提供源代码下载，在源码压缩包里附带上网站地址的readme文件，获取了不少回头流量，这与董勤锋在攻略文章后附带网址出的招类似。章征军则利用在站长领域长期积累的声望和人脉资源于
2007年创建了站长网，通过大量的软文推广发展迅猛。董勤锋并不回避三者间的竞争，“三个网站服务的都是站长人群，所以难免有竞争存在，但由于各自网站的定位以及服务不同，三者之间很大程度上是互相支持的关系。任何一家单独拿出来，都不能满足所有站长的需求，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间。再说我们三家只是外露一点而已，事实上站长类的网站还有许多。” 与其它两个网站相比，落伍者网站建立的最早，也最有粘性。董勤锋每天都会登陆论坛，与网友进行一下交流，管理管理帖子。“落伍从建立之初就是个论坛，并且一直是个论坛，今后我会继续朝纯粹的社区方向发展。”董勤锋计划将落伍者现有的论坛BBS和新的社交社区（“Facebook”模式社区）有益结合，来加强会员之间的人际化沟通，将网站带上新的台阶。这个决定得到了戴志康的支持，“他已经答应将X-Space新版本免费提供给我，如同几年前的Discuz！一样。X-Space新版本几乎实现了Facebook的所有功能。” 这样一来，落伍者未来发展的方向和站长站与站长网完全不同。问及董勤锋如何看待三个网站的不同选择，他沉吟了一分钟，说：“站长站偏向于商业统计和流量，站长网则主打交易和与合租，两者在商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图王商业敏感度非常高，又善于网站经营和人脉拓展，是个多面手。阿飞比较低调，一直在做比较实在的事情。我与他们相比可能更加理想主义，这样的个性也决定了未来落伍者论坛的走向。 前进的“落伍者”们 落伍者论坛上挂上了文字广告，有的会员开始骂董勤锋钻进钱眼里了。这个时候董勤锋觉得很委屈，“辛辛苦苦把网站做大了，上一点广告也算情理之中吧。我不通过会员本身来赚钱，而且尽量考虑大家的感受，从来不做flash、套红广告，就这样还有人骂我。”这个时候他会想“不如把论坛关了”。 每当有这样的想法，董勤锋总会选择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回顾自己几年来的得于失。董勤锋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工厂的老厂长，早就为儿子铺好了路。而他的几个堂哥表哥，在浙江做生意很早就买了高档车。“如果不做网站，当年跟着父亲做厂或者经营布匹生意，可能我早就发财了。”“然而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董勤锋这样问自己，“除了钱，也许更应该做点自己感兴趣的有意义的事情。” 董勤锋没有对人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理想。“其实我曾经的理想是做老师，通过言传身教帮助别人。我母亲就是一名光荣的教师。”接触了互联网后，他发现不一定只有做老师才可以教人，通过建立网站写空间攻略，同样帮助了那些需要的人。“那个时候很开心，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价值。”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最初的选择，做一个站长，“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想想一路走来，有那么多网友的帮助和鼓励，落伍者才有了今天，真的不应该轻易的放弃。那些委屈过去了就算不上什么。” 实际上，经过十年的大潮大落，他这条“拒绝游泳的鱼”已经离不开互联网这个大海洋，离不开那些“落伍”的兄弟们。他们有着共同的回忆，一点一滴的摸索HTML、CSS，学习Dreamweaver，Frontpage等建站工具，研究SEO优化，焦急等待网站被收录，等待流量的上升，等待广告的来临。在漫长的煎熬中从网虫成长为站长，由弱小逐渐变强大。“我们是一群很难停止下来的人，只会不断前进。” 现在董勤锋很有信心，他正在积极的筹备“落伍者”们的七周年聚会。“没有一个站长会踏步不前，只是落伍者有自己特有的前进节奏。很多人说我害怕变化，那就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