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生存现状调查

每场比赛前SKY都会认真翻阅自己的笔记。他是我国电子竞技的旗帜人物　　2000年初，当星际争霸风靡中国游戏界的时候，有人发了一个帖子，提出了星际职业化的设想，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玩家都为此激动万分：是啊，若是我们喜爱的游戏也能成为一种职业，那该有多好。　　的确，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打游戏；但如果你以为这是个轻松好玩的活儿，那你就错了。　　社会有偏见、训练很艰辛、收入非常低、退役后又老无所依……电子竞技原来一点都不好“玩”。　　聚光灯下声明显赫的职业玩家偶像，混迹于网吧一直打不出成绩的选手……与任何行业一样，高手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年轻人的偶像，而平庸之辈注定寂寂无名。那些电子竞技职业玩家的生存状态，随着WCG（世界电子竞技大赛）2009年度总决赛近日在成都的落幕，再一次凸显在人们眼前。　　一边打游戏一边赚钱成无数青少年的梦想　　这些虚拟世界里的英雄，在现实生活中到底是怎样的人？　　一个细节可以说明电子竞技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地位——WCG2009魔兽项目决赛结束，一名选手在向观众鞠躬答谢后将自己的比赛服扔了下去。这件衣服立即遭到疯抢，直到颁奖典礼结束，摸到衣服的十余名粉丝仍各自紧紧攥住衣服一角不肯放松。　　事情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一把张小泉剪刀。在衣服被扯成布条以后，一名粉丝掏出小剪刀，把比赛服剪成了眼镜镜片大小的数十块。这样，每一名得到衣服碎片的观众，才如获至宝般离开。　　自从电脑游戏发明以来，一边打游戏一边赚钱，就成了无数青少年的梦想。现在，这个梦想是可以实现的了——只要你成为一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　　但那些在电脑前通宵不眠的玩家们，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职业选手的生活，才会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好玩的游戏，而是充满种种艰辛。　　几乎每位职业选手都和家庭闹翻过　　几乎每一位走上职业道路的电竞选手，都有和家庭闹翻甚至离家出走的经历。SKY（本名李晓峰，在2005年5月获得Acon5世界电子竞技游戏大赛总冠军，而其昵称Sky也成了全世界电子竞技爱好者所熟悉的符号）于2003年在北京签约HUNTER俱乐部时，已完全与家庭决裂；而其家里认为“靠打游戏赚钱”与被拐无疑，已经不对其抱有任何期望。　　在当上职业选手后，并不意味着过上了“打打游戏就能名利双收”的生活，而是要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严苛训练。　　APM这个数值能够反映电竞选手训练的刻苦程度：APM的全称是ActionsPerMinute，即每分钟操作的次数，包括鼠标左右键以及键盘的敲击。电竞职业选手的APM值最少在300以上。想成为职业选手的电竞爱好者不妨用自己的鼠标键盘做个试验，如果每秒钟不能操作5下，那这个梦想还是放弃为好。而职业玩家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平均每天花十个小时坐在电脑前练习得来的。　　在每场比赛前，SKY都会摸出一个16开的笔记本，紧张而仔细地阅读。本子上面记满比赛的要点和对方的特点。这样的本子，SKY有7个。　　SKY说，他从未在其余任何事情上展现如此之高的集中力。对于他而言，电脑屏幕上进行的不是一场场游戏，这是他的职业。　　对于职业选手而言游戏并不全是娱乐　　对于职业选手而言，游戏并不是娱乐，他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面临巨大的比赛压力。SKY说，“如果你一次比赛不能出成绩，俱乐部能够容忍；两次比赛不能出成绩，俱乐部也许还能容忍；但如果第三次还不出成绩，那你就会被开掉。”　　做到这一切后，获得的是什么呢？WNV俱乐部副总马超介绍，国内约有100名电竞职业选手，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没有工资的，有工资的二十人里，平均工资也就是千把块钱一个月，还不带各种保险。　　并且，这千把块钱还不是能拿到老的，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在18岁到22岁间，超过26岁一般就退役，“退役以后，能过得好的选手，我一个都没有看见，”马超说，“除非他不在这个行业做了，完全淡出了我的视野。”　　之所以有这个黄金年龄，马超表示，这主要是因为“选手一般22岁大学毕业走进社会，长大了，得思考各种各样现实的问题。”　[page]　　玩到22岁就要想到生存问题　　——
对话我国首个电竞世界冠军SKY　　SKY，本名李晓峰，1985年生，河南汝州人。是WCG名人堂中唯一的一名中国人。　　SKY在比赛中使用人族，盖饭们（SKY粉丝的昵称）尊称其为“人皇”，但本届比赛，SKY早早出局，而回顾SKY的本命年，他没有拿过一个有说服力的冠军。　　这是SKY的谢幕，还是他只不过打了一个盹？　　职业选手不好“玩”　　潇湘晨报：作为一名职业选手，游戏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SKY：职业选手是很现实的，他不可能只生活在打游戏的快乐当中而已。比如说要我打游戏给FANS看，然后有多开心，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他肯定首先考虑的是成绩，有成绩才有奖金。只有在这些因素都考虑到的情况下，才会去想如何让比赛更加精彩，更加有趣，更加让FANS喜欢。　　潇湘晨报：有种说法，职业玩家的黄金年龄是18到22岁左右。你今年24岁了，同意这种说法吗？　　SKY：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呢，我觉得这是因为这段时间里你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可以尽情地去发挥自己在游戏方面的天赋。但一旦22岁以后，你就要考虑其他的很多问题了，你的压力就大了，你训练的质量就没有那么高了。　　潇湘晨报：那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顾虑吗？　　SKY：有，人懂事了就压力大了。我就还得考虑在上海买房等问题。　　潇湘晨报：你考虑过退役后的生活吗？　　SKY：肯定还会做行业内的东西，比如可以做教练，可以做领队，还有一种是到职业电子学校去，但这个我现在不作考虑。　　潇湘晨报：假如现在你有很多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那你会做什么呢？　　SKY：那我就可以凭自己的兴趣去做我懂的事情，比如说游戏。用自己的钱来搞比赛，来让这个行业更好一点。这也是一种留名的方式。　　攒了一百万，买不起房子　　潇湘晨报：电子竞技是很多青少年的梦想，这个行业的收入一般有多少？　　SKY：就魔兽来说，如果在全国排名15名到30名以内，月收入有1000块就很不错了。10名之内的，月收入差不多就在3000左右。名次越靠前工资越高。　　这是中国的状况，但在韩国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星级争霸的职业选手年收入在几百万人民币，我不是说第一名，而是有一批人能拿这么高的工资。　　潇湘晨报：那我们国家的前30名到韩国去是个什么状况呢？　　SKY：那完全是不对等的，我们这边的前30名到韩国不一定能进前500名。那边的职业水平很高的，他们有专业的职业联赛。你看星际争霸的今年前三名都被韩国人包揽了。　　潇湘晨报：你觉得造成这种差距的原因是什么？　　SKY：他们那边可以有电视直播，有很多的赞助，选手能过的很好，我们国内就不行了。我记得2004年之前还有电子竞技节目的，比如CCTV5的电子竞技世界。当时我们还想这个行业很快就会火的。　　潇湘晨报：除了工资你们还会有一些别的收入吗？　　SKY：其实我们刚才说的工资还是个很次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奖金。　　比如这次WCG，冠军奖金是一万五千美金。接下来，我马上要去北京，参加国际电子竞技锦标赛这个比赛全国冠军奖金有3万，世界冠军奖金有16万人民币。所以你每年要是拿了这些奖金的话就很不错了。　　潇湘晨报：你现在攒了多少钱？　　SKY：没有太多，百万左右吧。2007年之前我的所有的奖金都给家里面了，估计也有几十万。　　潇湘晨报：韩寒一年的收入是200万，他发牢骚说，国外在赛车领域和写作领域都拿到第一名的人，是应该能随便买下几十栋豪宅的，但他在上海市中心连一栋房子都买不起。你是中国电子竞技的第一名，你会不会对自己的收入不满？　　SKY：那韩寒已经很厉害了。我也买不起啊，我现在买房子很成问题，上海地段好一点的随随便便要一万多一平米，买套房子最少要150万。　　这个行业根本就没什么利润　　潇湘晨报：你对电竞行业的前景怎么看？　　SKY：我觉得这个行业是肯定要发展的。你看越来越多的人玩游戏，只要这个人群在，那么游戏不可能会湮灭，这个行业就会逐渐壮大。　　潇湘晨报：你觉得这个行业很大一方面的利润被哪个方面攫走了？　　SKY：这个行业根本就没有产生什么利润。硬要说的话，最早的有批选手退役之后利用自己的名气去拉赞助，但是拉了赞助，都只花很少的钱去办比赛，导致比赛很粗糙。我们在以后的赞助中都没有以前那么好谈。　　现在情况好一些，都是正规的公关公司在做比赛，另外体育总局现在也在搞。但他们的效果不是很好，花销很大，效果不理想。　　潇湘晨报：你喜欢看谁的博客呢？　　SKY：我们的队员都喜欢看韩寒的。他不像徐静蕾记录些今天种了根草，明天养了个猫之类的。韩寒有时候会抨击下社会现实，有点愤青的感觉。我们年轻人都还比较喜欢他。　[page]　　电竞行业虚假的繁荣　　——选手零工资俱乐部零收益　　11月15日下午，WCG（世界电子竞技大赛）2009年度总决赛在成都落下帷幕。这是被誉为电竞奥林匹克的WCG第一次在中国举办总决赛，总奖金达28.11万美元，共有65个国家和地区约600名选手参加，8万余名观众涌入现场观看比赛。　　但热闹的赛事并没有化解中国电竞业的寒冰。　　WCG的CEO金亨锡认为，中国是继美国、韩国之外的第三大电子竞技大国。根据他们的统计，中国的电竞玩家已突破一亿。　　如果仅从群众基础上来看，此话确实不假，自从电子竞技在2003年被国家体育总局确定为第99项正式体育项目以后，这项运动就成了最具有群众基础的体育项目，2007年的一项统计称中国已有4000万电竞玩家，这几乎是韩国人口的总数。　　而在此背后，是虚假的繁荣。　　选手零工资　　Pepsi.Cookie是13亿中国人里头，FIFA足球玩得最好的一个。其本名叫施頔尼，是WE俱乐部的签约选手。不过，虽然名为职业玩家，还顶着WCG2009FIFA项目中国区冠军的头衔，但在工资单上，他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施頔尼并不觉得冤枉。WNV俱乐部的副总马超告诉记者，中国大概有100名职业选手，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没有工资的。施頔尼还算好的了，从高中玩到现在，他一共从电竞这个职业里获得两万元收益，其中一半是WCG2009中国区冠军的奖金。　　真正供施頔尼吃喝的另一份兼职，是售楼。他每天在朝九晚五之余，还要保证平均八小时的训练。“你知道，我们电竞选手，是不怎么需要睡觉的，我每天睡4个小时，就很精神。”施頔尼说，他每天练到凌晨三点，然后八点钟去上班。　　施頔尼来成都参加WCG总决赛不容易——俱乐部不管他的路费，同时他还用掉了自己的年假。　　“都是国家队成员，我们可能在收入上比国足差一些，但是我们腰杆比他们挺得直——我们不恐韩。”小组赛上，施頔尼4比2击败韩国选手；比赛中每进一个球他都无比激动，挥臂呐喊的姿态透过大屏幕刺激着现场的数千名观众。　　最终施頔尼成为FIFA项目中唯一晋级16强的中国选手，但在八分之一淘汰赛输掉了自己今年的WCG之旅。　　WCG名人堂选手SKY，作为中国电竞选手中收入最高者，年薪也不过十几万。　　而金亨锡介绍，韩国的电竞选手，按照水平不一，收入在2000万韩币至2亿不等，也就是10万到100万人民币。　　俱乐部零收益　　马超是中国三大电竞俱乐部——WNV的副总，入行七年的他经历了电竞行业的风风雨雨——他不同意“看遍起起落落”的说法，因为在他看来，这个行业几乎没有起来过。　　“每年都在亏钱。去年我们亏了230万，7年下来一共赔了两千多万。”　　在光景最好的2006年，国内的电竞行业有二三十家俱乐部，而WNV俱乐部工作人员加上选手一共有70多人；现在，WNV、WE、E-home是硕果仅存的三家俱乐部，WNV的工作人员加上选手削减到20人。　　“2006年是俱乐部成绩最好的时候，那年我们拿了两个冠军，并且拿了300万赞助，但即使这样也只能亏钱。”　　由于看不到希望，投资人已经撤资走人，俱乐部只好勒紧腰带过日子，把各项支出缩减到最低。“今年拉了70来万赞助，选手的工资支出是五六十万左右，这样是不亏钱了，但是俱乐部没有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