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曾说:“20世纪的特征是‘冷战’,但21世纪的特征将是‘热战’(世界各国联合起来解决全球变暖)。”而在年近八旬的吴锡九看来,要赢得“热战”的最好方案就是中美两国合作。因此,原本应该颐享天年之际,吴锡九却成立了一个非营利性组织—美中绿色能源促进会,将硅谷正在掀起的绿色能源革命中的先进技术和前沿趋势引入国内。
吴锡九1932年出生于上海,中学毕业后赴美学习,1953年,以总成绩第一名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电子工程系,随后获得麻省理工硕士学位,1956年,追随钱学森回国,在中科院工作22年,是中国第一代晶体管、晶体管计算机和微型计算机的奠基人,1978年出国接收遗产,后成为惠普中国的奠基人,是惠普第一个RISC微处理器架构的设计者和负责人,1999年,和友人创建Silicon Magic半导体公司。目前,吴锡九担任美中绿色能源促进会主席。
但吴锡九的低调谦和,让人很难将这样一位老人与这一系列成就挂钩,即便面对记者的采访,吴锡九也没有提及自己此前的成就,而是更津津乐道于中美绿色能源合作的前景。
中美绿色能源合作潜力大
时代周报:在您这个年龄,很多人开始享受天伦之乐,您为何创办了美中绿色能源促进会?
吴锡九:这主要是受两个人的启发与触动,一个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友、现任美国能源部部长的朱棣文,一个是中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
朱棣文2004年被任命为美国能源部下属的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主任,我2004年发起成立了伯克利加州大学华人国际协会,2007年,我们举办了一个年会,请了一些特殊校友作报告。当时,朱棣文作了一个演讲,“世界能源危机,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原本45分钟的报告最后作了一个半小时,在座的华裔校友深受鼓舞,大家觉得要采取行动。
随后不久,韩启德访问旧金山湾区期间,和美国国会众议员本田会面,谈论了中美两国面临的能源和全球暖化危机时表示,“我们都是世界公民,能源是我们两国都需要关心的问题”,并鼓励建立持久和有影响的非政府组织合作平台。
因此,我们马上行动起来,因为我们华人非常关注美中关系,美中关系一直很复杂,但其中有一个亮点就是绿色能源。中美都是很大的碳排放国,如果中美联合起来,可以解决问题的一半。一旦合作,会有大规模的人参与进来,可以增进相互了解,学会彼此尊重。这也是我们华人的使命。
时代周报:清洁能源成为中美博弈的新焦点,这一领域是个“金矿”,中美合作的前景如何?
吴锡九:去年奥巴马访华时,大家对清洁能源合作期待也很多,但实际行动得很慢,合作有很多问题,从上到下要有框架,慢就慢一点。更重要的是从下到上,要用市场的力量推动,这个力量势不可当。
中美合作有无与伦比的潜力,但两国的政治体制和经济发展阶段不同,对估价和保护知识产权的立场不同。很多项目需要沟通,比如中美打算成立一个共同的实验室,共同推进清洁能源技术发展共享知识产权,但目前操作上比较困难,这需要双方求同存异。
时代周报:中美绿色能源合作,双方各自的优势是什么?
吴锡九:美国企业的发展历史长,创新能力强,投资多,人才多,经验多,水平高。但是产业化很慢,价格高,需求也没有中国迫切。
比如,美国智能电网分了很多块,有几十个,标准化很难推动,大家有各自的想法和发展历史。而中国智能电网可能只有国电、南方电网,中国的标准化相对容易。一方面是一张白纸,体制问题推动更快;一方面是价格更便宜 ,需求更迫切。所以双方应该优势互补。
要避免“低端过热,高端不足”
时代周报:有国内专家认为,美国很难向中国出口真正的先进技术,即使能够出口,也会附加很多条件,要价也很高,是否如此?中国企业应如何应对?
吴锡九:美国最好的技术的确受到管制,但目前逐步好转,从美方来讲,特别是能源合作方面,应该逐步放宽技术管制。对中国企业来说,不要脑袋发热,只要赚钱就全去做低端。高端虽然难合作,需要大量资金,面临很多困难,但企业要有一个长远的战略眼光,避免出现“低端过热,高端不足”的倾向。
时代周报:目前这种低端过热的趋势,即所谓的泡沫化是否在国内已有显现?
吴锡九:绿色能源发展是一个长期的问题,从长远来看,并不会出现泡沫化。但短期发展过程中,有些地方没有规划好,看不准,急于求成,这是局部的问题,也可以叫做泡沫,应当个案分析。
比如,美国在搞第二代太阳能,即薄膜技术。而中国还在大力搞第一代太阳能,可能已经过剩了,那么多第一代的东西在等着,不知道怎么销售,第二代发展得很缓慢。
再者,中国太阳能发展主要在西部,搞了敦煌项目等,但国内智能电网发展远远不够,怎么把太阳能电并网,输送到其他地方,这是个问题,所以不要一拥而上全去搞太阳能发电项目,这也是泡沫。有的项目发展得快,有的项目发展跟不上,这也会造成过剩。
促进会引入项目对接
时代周报:美中绿色能源促进会今年的重点是什么,目前促进了哪些合作?
吴锡九:我们主要关注六七个重点方向,包括智能电网、绿色建筑、电动车、太阳能、碳交易、绿色IT、创投等,但不是以盈利为目的。
我们推动了宝钢与新西兰清洁技术公司LanzaTech合作,将“利用钢厂尾气生产燃料乙醇”的技术商业化,这家新西兰公司的投资方就是硅谷的Khosla风险投资公司。LanzaTech想在中国发展,我们就促成了与宝钢的合作。排放要征收排放税,现在不排放一氧化碳了,还可以变废为宝,将一氧化碳变为原材料,产出更有附加值的乙醇及化学品。我们还准备把这个项目引入沙钢和永钢。
智能电网方面,风电、太阳能电本身不稳定,如何连接到电网中,是个很大的基础系统工程,这也牵涉到政策、资金等各方面。目前,扬州和酒泉地方政府表现出了比较浓厚的兴趣,希望可以解决联网问题。酒泉的风能在全国装机量最多,太阳能也非常丰富,今年秋天我们会回国去酒泉考察。企业方面,上海的中发集团跟我们谈得比较成功,他们想进入智能电网领域。
电动车方面,混合动力客车制造公司Designline希望在中国寻找合作伙伴,我们为其做了项目对接,目前寻找到金龙集团及常州的一个客车厂准备开展合作。另外一家美国公司,拥有生产电动轿车的两个关键核心部件技术,已找到安徽的江淮汽车,先生产500辆汽车,可能今年下半年就会推出。
太阳能政策方面,我们会找一些专家专门向中国企业介绍,第一代太阳能产品出口到美国,需要注意哪些,美国有哪些政策,美国的需求是怎样的。因为,美国有许多产品安全技术标准,跟欧洲不一样,所以不一定让进。
中国在绿色能源方面的人才很少,大家对绿色能源认知不够,因此我们还准备和上海交大合作培训项目,专门针对地方政府和企业的领导,教他们怎么建设低碳城镇,介绍未来的趋势、技术等,并帮他们解决实际面临的问题,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把硅谷的一些技术、企业和专家带到中国来。
这都是一些方面,未来合作项目很多。我们今年特意成立了协调小组,今后可以更好地合作。硅谷有很多创新技术需要搭建平台,将来除了技术交流外,我们还会帮助寻找风投、政府方面的支持。
时代周报:你们如何筛选资源,会否考虑在国内设常驻机构,促进合作?
吴锡九:我们在硅谷每年会举办5-10个讲座,包括像谷歌这类的知名公司都会参与,很多公司来演讲,我们就会了解哪些新技术有前景,可以引入中国,从中筛选。
我们以往是以促进交流为主,今年最大的不同,是引入了项目对接,因为这首先是个交流平台,但不能空对空,所以把项目合作放在里面。我们的主要工作人员都在美国,在中国有一些副会长和一些合作伙伴,目前我们正考虑在中国设常驻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