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最漫长的等待

由于注册参会的人数，已经达到主会场容量上限的三倍，对于第二周抵达的记者而言，等待领取证件也变成了一场漫无尽头的“战争”　　曹海丽 发自哥本哈根　　12月14日，周一。联合国天气谈判大会进入决定性一周的第一天，哥本哈根的气温也降至零度。　　这也是我前来报道此次大会的第一天，没想到在严寒刺骨的天气中，站了整整四个多小时，也没能领取到入场证件。而和我有着同样遭遇的人，达上千人。　　我们一行由“中外
对话”资助的五人记者团，是在12月12日晚上才到达哥本哈根，参加第二周的天气谈判报道的。　　我一直跟人开玩笑说，之所以第二个星期才到哥本哈根，是由于重要人物都在第二周出现，比如各国的环境能源部长，以及110多个国家的元首及重要领导人，包括美国总统奥巴马、中国总理温家宝在内。　　不过，事实很快证实，第二周出现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13日，周日。根据大会秘书处之前发的邮件，这一天是可以注册领取入门证件的。于是，我们上午坐地铁来到会场贝拉中心，但门口负责保安工作确当地警察跟我们说，周日全天关门，不办理证件领取。我们只好悻悻而归。　　周日晚上，一周前来的同事建议我们，周一早上最好早点去，由于人会很多。由于注册人数远远超过会场所能容纳的极限，从第一周开始已经实行限人进入的做法。而且有传言，由于联合国天气变化框架公约(UNFCCC)秘书处发的证件过多，第二周来的记者可能会有麻烦。　　我们起了个大早——我6点起床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哥本哈根的冬天，天亮得晚，黑得早(下午4点左右就入夜了)。但还是赶了个晚集——等我们赶到贝拉会场中心的时候，已经8点多了。门口一队警察三三两两地站着在指挥秩序，他们指示我们没有证件的到后面排队，有证件的则可以放行。　　我们随着刚到的人群寻找队尾。找啊找，发现这个拐了两道弯的队伍已经排出200多米外了。我们吸了一口冷气。　　队伍前进得很缓慢。很快，我们身后就又出现了一条长龙，这让我们感觉好了一些——我们不是队尾了。　　空气中浸润着一股刺骨的冷气。慢慢地，我们都开始感到身上的热量在逐渐消散。我开始在原地蹦跳，并琢磨着假如能练上一会太极拳就好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只前进了十米左右。大家似乎都很耐心。而我们身后的队伍正变得越来越长，已经看不到队尾了。　　忽然，队伍后面有一拨人走向另一边，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开了一个新的通道？我们张望着。由于被高架地铁的柱子挡着，我们看不见这些人都去了哪里，只是看见有越来越多我们这个队伍后面的人跑过去加入他们。　　这使我们动摇起来，其中一个同事决定过去看一下。过了一会，他回来说，看不清楚形势，我们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于是，我们继续排我们的队。一个小时过去了。严寒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时，警察在我们身边用警戒线隔离出一条通道，很快，一群挂着证件的人也排成了一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来的人一下子多了，也许开始限行了。　　总之，我们没有心情关心他们的际遇。　　时间就在无所事事和对严寒尖锐的感受中流逝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只前进了不到100米。我的脚趾头已经开始麻痹。我不停地原地蹦跳。同事们也开始活动起来。一位男同事的上唇挂起了鼻涕。　　看到一个熟人走过来。是美国芝加哥天气交易所全球副总裁黄杰夫。他自然地“夹塞”到我们中间。他惊奇地说，怎么有这么多人排队。当他听到我们已经排了两个多小时，就更是惊奇了。　　他说，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排队，要排那么久的队，他就把厚外套和手套穿来了。他被邀请在当天下午的一个边会上发言，所以只穿了一条西裤过来。很快他就冻得瑟瑟发抖了，不停地担心自己要得病。　　从活动厕所回来的同事说，厕所里倒是挺暖和的，建议大家假如想取暖，可以到厕所里呆一会。　　队伍停停走走，像蜗牛般爬行。听人说，贝拉中心地铁站(就在会场的入口处)暂时施行交通管制，列车经过不停车(听起来很熟悉是不是？)，来会场的人必须在前一站下车，然后走过来，由于会场外面的人拥堵得太厉害。　　我们排到地铁站出站口的地方时，看见警察已经将出站口用警戒线拦起来了。　　黄杰夫要扔一个东西，他钻过警戒线去找垃圾箱。他跟守在地铁入口处的警察聊了一会。这时，对面有人在奔跑。黄杰夫也跟了过去。　　我原以为他过去看热闹，可过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回来。我们的队伍继续前行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我开始怀疑他混了进去。　　会场外面有铁丝网拦着，要进入会场得先通过铁丝网的入口。快12点的时候，我们终于挪到了靠近铁丝网入口的地方。两队人马(另外一队就是先前形成的)在这里汇集。　　不远处，有一个非政府组织放立的大屏幕在播放宣传视频。其中有一组镜头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头像，字幕大致意思是说，现在不行动，10年以后，你如何告诉你的孙辈们？奥巴马头像随之变幻成10年后的灰白头发，脸上的皱纹如沟壑。　　我们就在原地等着。有高音喇叭喊话说，进入到铁丝网里的人，还将等待一到两个小时才能进入会场；而铁丝网外的人，可能要等三到六个小时才能进入。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快绝望了。我们决定先解决午饭题目。但会场周边没有任何卖食品的地方——贝拉中心是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建议派一个人坐地铁到城里去买些吃的运回来。　　有同事建议说，如此，我们不如回去算了，回到我们租住的那个大屋子里，可以泡方便面吃。在这里排着，又冷又饿，还不能有任何产出。关键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去。而注册发放证件的地方晚上6点就要关门。　　两位男同事决定打道回府。我们剩下的三个决定再排一会——就此放弃总觉得不甘心。于是，他们打电话给会场里网易的一个朋友，托他买些吃的带出来给我们这些预备继续排队的人。　　我给黄杰夫打电话。他说他已经进到铁丝网里——他混过了三道保安。这真是不公平，我大嚷道。　　网易的朋友给我们送来了午饭，是三明治和一些水果。真是太感谢他了。这确是雪中送炭。　　天空开始飘起微小的雪花。我们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吃起了三明治。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由于身边的人和我们一样，排了整整一上午，还滴水未进。而不远处，有非政府组织悬挂的标语，“吃素是拯救世界的出路”。我看了看我三明治里的东西，还好是鸡肉，不是牛肉。　　吃完三明治，我忽然不想再排了。我说我预备回去了。中外对话的易水决定跟我一起回去。只有《南方都市报》的秦斩决意要等到最后交差。　　回到暖和的家里查看邮件，UNFCCC记者培训项目的培训主管Jeremy在一封邮件里说，今天早上发生的和这周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要发生的相比，将只是“小儿科”。他给了一系列精确的数字：有45215人注册参加这次会议，其中11500是政府谈判代表团成员；22774人为非政府组织及观察员，媒体3487人，联合国的工作职员有7400人。　　但是，从周二开始，大会将限制非政府组织及观察员天天进入的人数为1000人。他们将需要重新注册领取证件。贝拉中心所能容纳的人数上限为1.5万人，但今天放行入场的人数已经达到22387人。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秦斩出人意料地也回来了。他说，有人用高音喇叭喊话，今天会场的容量已满，大会秘书处将不再接待任何注册领取证件者，请大家自回。　　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滞留在会场外，由于隔得远，听不见高音喇叭喊话。　　Jeremy在邮件里说，由于很多重量级人物将在第二周到来，保安工作会更加严格。预计天天进入会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有证件的情况下)。而到周五，情况将会更糟。　　可是，我们的证件还没有拿到，进不了会场，怎么做报道？我们惟一的选择是，第二天再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会场。■　　此文来自于胡舒立·我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