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社交网络

李景 北京报道　　2011年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上任两年内第二次发表了有关互联网的演讲。　　“互联网已经成为21世纪的公共场所──世界的中心广场、课堂、市场、咖啡馆和夜总会，我们所有20亿网民以及每时每刻还在增加的人们都对互联网上发生的事情产生影响，同时也受其影响。”和一年前一样，克林顿的讲话再次强调了互联网的重要性。　　更进一步的则是，这一次美国表明了在这个相对空白的领域制定游戏规则的意图。克林顿呼吁，为了保持一个能够给世界带来最大利益的互联网，必须认真讨论一下有关指导原则：现有哪些规则、哪些规则不应当存在、理由是什么；哪些行为应加以鼓励或阻止，如何去做。　　两天后的2月1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飞赴西海岸宴请了12名IT巨擘。美国白宫在照片分享网站Flickr上稍后发布了一张晚宴现场照。照片显示，苹果CEO乔布斯和社交网站Facebook的CEO扎克伯格分坐总统的左右手边，被宴请的IT大佬们还包括谷歌、雅虎、甲骨文、思科等公司的CEO们。　　白宫新闻办公室的对这次饭局的说明是：白宫新闻办公室将这次饭局与奥巴马的"赢取未来"计划相联系。在这份2月10日刚刚公布的计划中，白宫决定拨款30亿美元用于鼓励研发4G网络，并通过创新和教育保证美国公司在全球的竞争力。　　这是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力推网络新政的有一次配合作战。在过去两年内，白宫和国务院利用网络帮助内务外交，成效斐然。　　1.奥巴马网络新政　　若不是因为网络，参与总统竞选前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伊利诺伊州参议员的奥巴马毫无胜算。　　但在1300万邮件订阅者、500万名社交网站好友、300万名在线捐助者的帮助下，这个缺乏背景的非裔美国人不但从大热的希拉里·克林顿手中拦截民主党候选人名额，还在大选中成功击败了老迈的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　　2009年1月21日，奥巴马正式上任美国总统第二天，白宫发布的一份名为《开放政府》的报告向美国人承诺，这位社交网络时代的总统将要打造一个“透明”、“参与”、“协作”的政府──三个描述正契合互联网web2.0时代的特性。　　随后，奥巴马政府一鼓作气连开了五个后缀为gov(代表政府)的官方网站：Data.gov公开政府的研究报告和数据，Recovery.gov公开经济 刺激包袱的用途和成效，Usaspending.gov公开政府预算和开销，Business.gov帮助中小企业获得政府服务和法律解 释，Entrepreneurship.gov分享公司治理和创新经验。　　“网络已经被证明帮助奥巴马赢得选举，现在则是看网络能否帮助奥巴马治理国家。”社会媒体观察人士，目前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从事互联网和社会学交叉学科研究的图林根(Aaron Thuringer)说。　　局限在于，奥巴马上台两年，也是美国就业率始终无法从低迷中走出的两年。在这一影响到美国总统支持率的关键性指标上，网络新政无能为力，“网络治理”被一些评论者指为作秀和花架子。　　图林根更愿意看到网络时代开放政府所带来的变革。他认为，在这个人人都认为政客满口胡言的年代，奥巴马政府给予每个公民公平提问和参与的机会，这种民主姿态确为不易。　　2009年3月，白宫首次尝试了“开放提问”，将近10万个问题被网民提交在白宫官网上，奥巴马则通过视频网站Youtube选取问题进行回答。2010年2月，奥巴马再次通过Youtube举行了一场类似的谈话，此次活动提问总数超过了11万个。　　对此，美国观察人士的中性评价是，奥巴马团队摆脱了传统媒体这一“中间人”，民众得以直接向政府提出建议，执政者也耐心倾听──但互动很可能到此为止，建议是否被采纳乃至如何成为政策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这需要太多后续动作，也非白宫一己之力所能推动。　　最近的那场夜宴则表明，奥巴马可能正尝试从更为务实的角度调整他的“网络新政”──通过传达“总统力挺互联网产业”的讯息，推动互联网产业发展，并创造更多新技术和就业机会。　　2.希拉里互联网外交　　意外从奥巴马手中被“夺去”民主党候选人和总统之位的希拉里·克林顿显然也领教到了互联网的威力。　　被任命为国务卿后，克林顿将公共外交作为整个国务院工作的增长点，而在公共外交中，互联网占了大头。　　2010年1月22日，克林顿首次发表有关互联网的演讲，演讲通过网络向全世界直播。当天，美国驻华大使馆、上海和广州领事馆联合举办了一场针对演讲讨论会。　　讨论会的参加者们身份属性庞杂：在微博网站Twitter上刚刚结束一场骂战的"公民记录者"温云超和周曙光坐在了广州领事馆的同一张桌子上，北京大使馆里，艺术家艾未未则和"反CNN"网站创始人饶瑾面对面。　　这一刻，他们都被冠于同一个名字──博客主。使馆组织者认为，博客主们的参与能帮助美国了解中国民众对美国外交政策的看法。　　2011年1月14日，刚刚上任美国驻华使馆公使和大使馆使团副团长的王晓岷(Robert S. Wang)立刻参加了一场美国使馆与中国博客主的座谈会。这场主题为胡锦涛访美预热的座谈会规模空前庞大，除了使馆官员和在京博主外，上海、广州、成都和 沈阳四地的领馆和博主也参与其中，并通过摄像直播与使馆互动。　　一周后，王晓岷再次主持了一场使馆与中国博客主们的互动，这场互动的特约嘉宾是美国安全委员会亚洲事务的高级主任JeffBader，和奥巴马对外政策发言稿的撰稿人、国家政策副顾问Ben Rhodes。　　直到2月22日，第二场博客活动结束后一个月，王晓岷和美国使馆才正式邀请媒体记者并向外界介绍这一新任驻华公使。　　“需要解释的是，前两场博客活动并不是正式介绍我的活动。”王晓岷在回答本报记者提问时笑称，第一场活动适逢胡锦涛访美这一大事件，作为新任公使他有必要参与其中；而第二场活动的举办则在驻华大使洪博培提出辞职意向之后，他不得不代替洪博培出面主持。　　但这仍从某种方面表明美国外交部门对互联网和网民的重视程度。国务院原本就在Twitter上开通了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官方账户，如今又推出了阿拉伯语和波斯语Twitter，并还将推出类似的中文、俄语和印地语Twitter。　　“这使我们能够随时通过互联网渠道与当地人进行实时、双向的
对话。”克林顿说。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互联网与新媒体研究专家胡泳对本报记者分析，随着环境、反恐等公共事务跟多地成为外交议题，传统以双边问题为主的外交语境发生改变，NGO、学者和普通人的参与变得尤为重要。　　“美国率先认识到外交已经不再是少数人的场域。” 他说，“在这一点上，其他国家都应该向其学习。”　　3.新政进退维谷　　奥巴马和克林顿还是遭遇了困境。　　被认为是美国总统最大创举的"公民信息手册"正变得进退维谷。在奥巴马上任初期，超过12万名奥巴马官方网站访问者对如何执政一共提出44000条建议，白宫彼时承诺，投票率最高的建议将会被视为总统执政期间的努力方向。　　投票结果的前三名分别是：针对美国最富有的1%撤销小布什政府时期减税政策，承诺成为世界上“最环保”的国家，以及解禁大麻。　　奥巴马不得不食言了。比这更糟糕的是，食言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在2012年大选中失去大量选民。　　图林根认为，直到目前为止，网络只能被证明是有效的沟通工具，但沟通所带来的结果则难以预料。　　随着越来越多的草根民众获得了直接与白宫对话的通路，摆在奥巴马面前的是一个悖论：人多口杂可能导致决策缓慢甚至影响决策，但退回到原本的精英政治又与开放和民主背道而驰。　　希拉里·克林顿的则在最新一次有关互联网的演讲里被广泛质疑。与第一次演讲一样，她屡次强调互联网自由的重要性，但在谈到“维－基解密”这一让美国外交一度陷入危机的网络事件，她却改口重申互联网安全的不容忽视。　　王晓岷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也重复了类似观点。他表示，自由有不同的程度，美国并没有幼稚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秘密。　　批评者认为，美国在互联网问题上持双重标准，克林顿的第二次演讲获得的支持声远小于第一次，这令国务院略显尴尬。　　“包括美国大使馆举办的博客主活动，外交官在回答尖锐问题的时候非常圆滑，使馆得到了中国人对美国的看法，但中国人可能什么也没得到。”胡泳认为，美国国务院力推的公共外交更多只是“一个姿态”，美国还没有勇气真正打破传统外交的桎梏。　　这正是先行尝试的人说必须经历的摸索──奥巴马还没有在沟通和决策中找到通路，克林顿也没有在自由和安全中找到平衡点。　　但趋势已经形成。　　“即便是奥巴马不再连任，这个趋势也不会改变。人们已经看到了网络的作用。”美国驻华大使馆新闻发言人包日强在接受本报记者独家采访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