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王谢公荣好人末路

“谢公荣能够向这么多人借到那么多钱，做人做得好是最重要的。”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他的创业史却是一个悲怆的故事。　　本刊记者 白友文 实习记者 陆一帅　　6月3日晚，曾以生产“温州凉茶”而名噪一时的温州“凉茶大王”谢公荣及其妻子肖玉玲在四川省仁寿县被刑拘。7月13日，瑞安市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此两人。此前，他已向50多人借高利贷约1.7亿元，再加上欠银行贷款2亿元，谢公荣在各个债权人间闪转腾挪，就像玩那个用九个盖子盖上十口锅的游戏一般，最后因为缺了那最后一个盖子——凉茶的销售收入而左支右绌，深陷囹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结果正是谢公荣想要的，他几乎是赶着想要坐进牢里。早在5月20日，作为温州立品康食品饮料有限公司董事长的谢公荣就曾到瑞安市公安局经侦大队投案，但没有被受理。谢公荣资不抵债已经好多年了，选择投案自首，显然是被“欠债还钱”逼的，这其中有个人人身安全因素的考虑，更是企业前景黯淡中的绝望之举。　　“我到2010年欠了2亿元，但心不死，死要面子。”虽长年借贷养企业，但一直倔强地挺着，而现在自求囹圄，谢公荣是“心死了”吗？　　流星般的“温州凉茶”　　“‘温州凉茶’？听说过，以前在电视和路边广告牌上看到过。当时名气还是很大的，不过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最近这些年没看到过嘛，超市里有卖吗？没见过。在饭店大家都喝王老吉的。”事发后，《浙商》记者赶到了浙江瑞安，一位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说了他对“温州凉茶”的印象。　　在谢公荣的老家瑞安荆谷乡沙上村，这里的小超市也没有“温州凉茶”，不过见到了1元1瓶的“立品康矿泉水”，旁边摆的是售价1.5元的娃哈哈纯净水。超市老板娘告诉《浙商》记者，货架上摆的7瓶矿泉水是最后一批了：“公荣的厂子出事后，工人们把剩余的矿泉水都便宜处理了。”　　有名气没销路是出现在“温州凉茶”上的怪现象。在去了立品康的厂区之后，《浙商》记者才从门卫师傅那里得知，立品康近几年主打的产品是“鲜白茅根”凉茶，白茅根也是“温州凉茶”的主要用料。“温州凉茶”和“鲜白茅根”基本上是一回事，就是用不同的罐子装。门卫师傅解释说。　　立品康狭小的生产灌装车间有两条生产线，其中一条的设备已经锈迹斑斑，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最近几年一个月都开不了一两次工，每次最多不会超过20人，工人们都是周边的村民，有活了就叫大家来干，没活他们都忙自己的事情。”厂棚下堆放的大量未使用的罐子佐证了门卫师傅的说法。这些罐子是立品康去年底从福建购买过来的，只用掉其中很小一部分。　　立品康的“温州凉茶”并非没有辉煌过。2003年之前，立品康在当地打了大量的广告，“温州凉茶”名声鹊起，销路也挺好。2002年立品康有百万元的利润，只欠银行120万元贷款。其后由于设备问题、饮料质量问题，大量客户要求退货，这成了“温州凉茶”的一个转折点，之后销量一路下滑，立品康年年亏损70-80万元。鉴于“温州凉茶”口碑已经做差，立品康转而主打“鲜白茅根”，但销路一直未曾打开，当地人很少知道“鲜白茅根”这款饮料，立品康的亏损局面一直延续到了破产。　　“温州立品康食品饮料有限公司有13名行政人员。我近几年没有管公司的事，有时一个月只去一次。公司都由我老婆的姨爹管理，年年亏损，没法计算。”谢公荣在一份材料里这样说。　　2亿借贷不停地堵“窟窿”　　“我已经搞不清楚借了多少本金，付了多少利息了！”谢公荣说。　　谢公荣曾是瑞安市第十三届、十四届人大代表，也曾是温州市人大代表。创办“温州凉茶”使他成为瑞安农业企业家第一人。　　“谢公荣的名气大，但他的企业在瑞安不算大，只是个小公司。”瑞安市检察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浙商》记者。这些年谢公荣共投资了三处厂房，一是沙上村的老厂区，购买厂房不到10万元，设备方面投资共240万元；二是荆谷乡的新厂房，投资1900万元；三是安徽黄山立品康公司，厂房和设备共投资2700万元。三地合计共4850万元。那么，谢公荣为什么会欠债达到2个亿呢，其他1.5亿元除了开工所需要的各种费用，都用来干什么去了？　　“他的企业肯定是用不了那么多钱的，他借钱基本都是在堵窟窿，拆了东墙补西墙，结果窟窿越堵越大，总有堵不住的一天。他借的钱，都在高利贷这个圈子里来回耗净了。”荆谷乡党委书记李明侠告诉《浙商》记者。　　在一份材料里，谢公荣这样描述了他的高利贷之旅：“2004年开始我以个人名义向陈艳（化名）借200来万元，利息是月息6%-7.5%，每月支付一次利息。通过苍南朋友向温州张飞（化名）借100-200万元，月息7.5%，另外加
手续费，这笔钱还给陈艳。又向陈艳借来还张飞，一来一去以后就翻倍。到2008年我草草算账后总共已欠9000多万元债务，到2009年我就没数了。今年4月份讨债的人多了，我算一下已欠2亿多了。”　　这种圈子内的资金周转无疑将窟窿越造越大，使谢公荣陷入恶性循环当中。谢公荣共持有5张银行卡，就是为了方便借钱用。借到的高利贷，金额最高的是向陈艳借的2480万元，而最低的只有2万元，从这可以看出他对资金的饥渴程度。借款利息有高有低，谢公荣能记起来的最高月息是9%。根据李明侠的说法，这个利息在当地不算最高。　　谢公荣与借钱人的关系，也比较复杂，既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同学、半熟不熟的企业界朋友，也有其妻子肖玉玲的朋友。可以说，只要能够想到的，谢公荣基本都向他们借了钱。而借钱的借口基本都是以黄山和瑞安两地公司投资建设项目以及还银行贷款所需的名义。　　博得如此多的人的信任，谢公荣的“红色身份”起到很大作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谢公荣借了那么多的高利贷，还以为他的生意做得挺大。“我以为谢公荣经济实力还可以，他说临时借几天，贷款还了以后再贷出来还给他们，所以我就帮他担保了。”吴勇（化名）告诉《浙商》记者，他跟谢公荣认识有两三年时间，但平时往来不多，他前后为谢担保过两次高利贷，金额达1000万元。而50多名债主中的绝大多数人，是在谢公荣被拘捕上了新闻后才知道他的资金情况。　　“老好人”的四度创业　　谢公荣出生于1963年，今年48岁。“阿荣从小很能吃苦，很好强，做事情也很认真。”谢公荣的叔叔如此评价他的这个侄儿。　　与“温州凉茶”相反，谢公荣这样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在当地的口碑却相当不错。《浙商》记者采访的所有认识谢公荣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说他是个好人。企业倒了，谢公荣欠着工钱，但工人还是竖起大拇指，净说他好话。《浙商》记者采访了十来名谢公荣的乡亲，有人说：“他是个大老板，穿着却一直很朴素，对我们都很客气，也有礼貌。”也有人表示：“我们有困难，只要找他，他都肯帮忙解决，不管是钱上还是其他方面。”　　“谢公荣能够向这么多人借到那么多钱，做人做得好是最重要的。我们私下讨论起来，大家都希望他能做起来，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李明侠告诉《浙商》记者。　　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他的创业史，却是一个悲怆的故事。　　谢公荣曾先后连续四次创业。在首次创业时，他将价值9万多元的编织袋销往东北，却因对方工厂倒闭，没拿到货款，亏损了5-6万元，劳保厂也因此倒闭。除了早年的这次创业外，谢公荣以后一直从事的是饮料生产行业，但却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就是饮品的质量问题。第二次创业创办生产豆奶的瑞安市金山饮料厂，因产品质量不过关，销售不好，最终也亏损了2-3万元。　　第三次创业，谢公荣陷入了担保链中，为浙江帅君服饰有限公司银行贷款担保112万元。2001年帅君服饰倒闭，法定代表人施正东出逃。谢公荣做担保做成了帅君服饰的大股东，从而欠下200万元的债务，但通过向亲人借钱偿还了债务，并未沾手高利贷。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第四次创业在企业债务缠身的情况下，谢公荣也未放弃过努力。2009年底，立品康的命运似乎出现了转机。“今年初的时候，谢公荣过来找我，非常开心，说要跟一位港商合资成立一家新公司，合同都签好了，对方会打2000万美金过来。新公司是替王老吉做加工生产的。但后来听说港商并没有打钱过来，人也找不到了。估计这个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到手的希望没了，是更大的失望。”李明侠告诉《浙商》记者。　　救命稻草来了又去，前后大反差对谢公荣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终于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斗志。　　俗话说“慈不掌兵”，谢公荣四次创业，两次因产品质量问题而走向失败，或许正是因为管理不严所致，最终不得不借高利贷饮鸩止渴。几乎所有陷入外部泥淖的企业都可以找到自身的内因，谢公荣的故事或可引以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