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张一白的成功和中国电影的道路选择

《将爱》海报 　　看完了《将爱》，朋友说张一白非常聪明，我告诉她这不是一般的聪明或者小聪明，而是大智慧，等同于崇实、务实并且踏实。张一白并不是一个浅薄无知的人，如果官修的“第六代导演”里面尚能容下他的名字，那么和同时代的多数第六代导演相比，张一白是个独特的另类，他并不醉心于美学形式、社会意义、哲学思考、政治解读等大师性的话题，他的作品总是比较浅白、低调。出道多年来张一白埋头钻研的，是镜头语言、画面氛围、摄影机位、表现角度、叙事训练等电影创作的基础性技术。中国的多数导演，对电影技术的训练并不看重，坚信某个理念、某种思维、某个话题或者某种姿态，就能制造出一部成功的电影，这或许有些奇怪，但在天朝，一切都不奇怪。　　可以想象一个国家的导演，天赋好的多数都去逢迎深刻性、荒谬性、批判性、人性、兽性等各种虚妄，天赋差的都去搞翻拍、搞复制、搞推新翻尘、搞固步自封、搞倒退、搞快钱，这个国家的电影又能走到哪里去？2010年，是新世纪中国电影质量最差的一年，多数电影甚至远不如思想最贫瘠的文革时代。忽略了根基的大厦必然不能长久，不去浇水施肥捉虫杀毒的作物，也不能结出良好的果实，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但能实践的人寥寥无几。这时候张一白带着《将爱》的突然出现，让无数观众眼前一亮，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是否会是中国电影的“黄金时代”我们尚未可知，但由于《将爱》，许多年后我们也许会偶然念叨，第二个十年的开端是很好的。　　《将爱》以三个并不连贯的爱情故事，来表现男女之间的感情离合，痴男怨女命运撮合，追忆往日情怀，并且延续当下的故事，电影能做到故事动人情节曲折，这倒也并不难为，难的是张一白在一部电影中，表现出了不同的电影风格，而且每种风格都能各擅胜场，每种风格都能融会贯通于中国社会的当下实际，并且再造出新的电影风格，这在中国的众多导演中，是独一无二的。于是，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电影导演的基本功问题上，虽然《将爱》达不到《魂断蓝桥》《廊桥遗梦》那样的经典，但张一白正是得益于多年的技术训练，才给中国观众呈现出一部可圈可点的爱情佳作，如果100是满分的话，张一白可以拿到80分。　　第一部分，结婚多年的夫妻遭遇感情淡漠的危机，张一白参考了韩国电影的风格。那种黑白分明色彩明亮的电影画面，浮夸的镜头和童话般的色彩，绚烂的人物服饰以及富贵名车、超级豪宅等等，甚至衣食无忧的李亚鹏，性感诱人的徐静蕾的绕脚细带高跟以及黑丝美腿，都有那种韩国流行的都市电影风味。当然，这种韩国风格只是皮毛上的包装，并不像韩片那种浮夸的不切实际，虽然有童话的色彩，有故作静止的镜头，甚至还有实景和动画进行结合的尝试，叙事也不是中国式的平铺直叙，而是夹叙夹议、暗藏迷局，但里面渗透出的精神是中国式的，男人女人虽已冷漠，仍对感情恋恋不舍，故作无事的冷战，求助警察的无奈，朋友的搞笑遭遇，外卖女的插科打诨，无不彰显着中国的独特气质。　　第二部分，分手多年的恋人因同学聚会而重逢，张一白参考了东亚各国的优秀电影，这次不再是对韩国电影包装上的参考，而是深入了内核，而东亚电影的内核，不管是中国、朝鲜还是日本、韩国，艺术上的东方特征是显而易见的。曾经的初恋情人各自婚姻不幸，同学聚会中的两人却偶然相遇，这是电影的剧情共性，举杯祝酒和真心话大冒险，有大陆和台湾的世俗气，而到同处一室时候，脱衣出口的“坐”的效果，故意跳床去制造男女性交的声音，活生生是香港电影的神髓。翻校门的狼狈、突如其来的大雨、儿子们的搞笑、对自动售套机的猛踢狠拍，是日韩喜剧和华语喜剧的融合，直到车中做爱、旅店查房、洗衣机制造大海声、举报神经病以致飞机停机，更是把电影效果带到了巅峰。警察讯问、徐静蕾和前夫的厮打、机场的
对话，则是活生生的国产片味道。国产电影并不是不能拍好，而是我们多数的电影工作者素质过差，生搬硬套、闭门造车，只能生产出假烂空的东西。新世纪的都市爱情电影能与《将爱》第二部分相比的只有一部《好雨时节》，但那尚且是韩国的许秦豪执导，其余都市电影《独自等待》、《绿茶》、《颐和园》等，态度仍嫌不够自然，细节上也不够生动。　　第三部分，失散多年的恋人在国外重又聚首，却面临女人遭遇小三的困境，这部分张一白参考了西方电影，尤其是好莱坞电影和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与中国电影的表现方法进行了糅合，此前，似乎只有张艺谋等个别导演进行过统一东西方叙事风格的尝试。张一白在第三部分的叙事，表层看去，是小三搅局导致女人和曾经情人的失而复合，底子里面却是西部片和悬疑片的拍法。西部片的脉络在于，一个男人得到他多年寻找的女人的电话，马上就去见她，和她一起周旋于另一个女对头，并且让这个对头顺利离开，男人和女人决定一起出走，大反派终于出现，男人败给了大反派，输掉了女人并被迫离开，但他留下的秘密武器，终于打败了大反派，女人最后一路寻找这个男人而去。悬疑片的脉络在于，男人深夜突然接到初恋情人的神秘电话，决定去寻找她，却在一出机场就遇到女人，并且女人接到一个天真的女孩，女人和女孩为了女人的丈夫而斗智玩狠，甚至有可能发生命案，幸运的是女孩的迷局很快揭开，而女人丈夫归来后的大变魔术和唱歌，让男人揭开了女人电话的迷局，男人随即神秘离开，留下的手机却揭示了男人多年如迷的身世。张一白不但把西部片和悬疑片进行了糅合，还用西方的镜头语言，对中国的表现方法进行了改造，演员表演和场景衔接看上去更自然纯熟。　　《将爱》的三个故事，第一部分针对的观众群体较为宽泛，观众欣赏层次较浅，对电影的时尚性、娱乐性要求较高。第二部分的针对观众，以华人地区为主，主要采取了平实动人的喜剧手法，细节上却能让人笑中掉泪，身心受到感染和净化，观众欣赏层次相对增强。第三部分实际上是张一白对自身电影能力的一个检验，也是中国电影叙事风格和镜头艺术的一次大胆尝试，大陆观众会感到电影手法很新颖，电影故事很好看，而国外观众接受《将爱》的门槛会大大降低，国外市场可能会有一定作为。张一白用三个故事，层层渐进、由浅入深，不同欣赏水平的观众，都能在《将爱》中找到自己期望的东西，三个故事的主角，分别属于富人阶层、穷人阶层和中产阶层，也符合社会各层的观影需求。　　演员表演方面，张一白力挺李亚鹏和徐静蕾，无疑是一次非常正确的选择。徐静蕾准确演出了三个不同故事中的女人味道，电影的服饰和化妆也都很出色，老徐都表现的非常有女性魅力，职业装和运动装衬托出的性感干练，裸露下半身和黑丝高跟的诱惑，突破了以往的银幕形象，尤其第二个故事中的表演，脚踢售套机、车中做爱、与前夫厮打等段落，可称神来之笔。李亚鹏的沧桑味道得到了最好的发挥，眼神、表情、动作都丝丝入扣，塑造出铁骨铮铮、柔情万丈的银幕硬汉，在以往的中国电影中，尚缺少此类经典形象，李亚鹏可称为中国的高仓健，尤其希望他能多演几部电影，不要让才华埋没。电影制作人员也都非常用心，镜头和演员表演结合的很好，尤其在第三部分得到突出表现。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电影中对普通百姓的爱情访谈，那些关于爱情的语言不仅很给力，也对电影中不同故事的转接起到缓冲作用，并且加深了观众对剧情的认识和感染。当然金无足赤，如果《将爱》第一部分的镜语更平实一些，故事铺垫更合理一些，不只是去做概念，那个故事也可以做到很扎实。整体电影的节奏有些地方不够紧凑，比如王菲和陈奕迅的插曲虽然很好，但也不必要好几次的放。同样《将爱》作为一部主打情人节档期的电影，对观众趣味也有故意取悦的倾向，当然，张一白也做了更多的转变观众观影理念的工作，如果以后的国产电影能以《将爱》为一个标准，从取悦观众口味变成开发和引导观众喜好，那么《将爱》这个电影，成功的就不仅仅只是票房和口碑，还可能会得到更好的收获。文/李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