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心》：一个湿乎乎黑乎乎的职场世界

文/唐凯林孤苏城的《算心》是我在自驾湘西的旅途中阅读完的。白天，我跋涉于武陵山区崎岖的山路上，前方始终是一片彷佛永远都走不出去的群山；晚上，我躺在不知道名字的小旅馆里，沉浸在孤苏城笔下那个血淋淋的职场江湖里。这样的安排让我在转瞬间便置身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白天山里的寂静清幽使我远离都市的喧嚣和竞争的压力，而到了晚上，即便是耳边回响起蝉鸣和蛙声，却依然淡化不去《算心》里的十面埋伏。不得不说，孤苏城给了我一次奇妙的旅行，当我的身体离城市、离职场渐行渐远的时候，孤苏城却总是能把我的心从空灵当中拉回到尘世，在无数个白天与黑夜的交错中，我穿越了武陵山区，也读完了《算心》，而我的内心之旅在《算心》的影响之下却远没有结束。回到北京之后，我的脑海里时常不经意地浮现出一连串的名字：边西、上官林、夏娜娜、马山、曾鸣……我固执地认为，这些孤苏城笔下的人物是真实的，我是那么的熟悉他们每一个人，他们就活在我们的生活里，他们在如沙丁鱼罐头般的上下班地铁里，他们在拥挤不堪的写字楼电梯间里，他们在灯光灰暗的小酒馆里，他们在纸醉金迷的夜场里。他们的举手投足，每一个微笑，每一声叹息，每一次算计都是我能触摸和感受到的。现实生活永远都会比小说好看。我一直把这句话奉为真理。我始终相信，就算是作者费尽心机、歇斯底里地描写，也无法还原出一个处处吊诡，又处处超乎想象的现实来。孤苏城应该也对此深信不疑的，于是他把现实搬家到了纸上。如果读者稍稍了解中国的房地产行业，就不难发现孤苏城所描绘的地产江湖是动了真格的，他把国内房地产行业中的各种争论、猫腻、潜规则、生存环境、竞争态势如实地记录在《算心》里，它真实得让人眩晕，容不得一丝略带善意的美好想象。是的，它就是这样残酷，好像你的手指只要触摸在《算心》的某一页纸上，手指就会感受到一抹忧伤的新鲜血迹，湿乎乎的；而那些操纵着商战圈套的每一根手指，都是黑乎乎的。可以说，《算心》所构建的故事正是这样一个“湿乎乎”、“黑乎乎”的世界。孤苏城的内心是悲观的，他如诗人般细腻地用每一个毛孔来感受着世界，我有时甚至怀疑作者只不过是在借小说主人公边西的皮囊诉说自身的感受，在边西的皮囊之下装着一颗孤苏城的内心，他们在《算心》里一唱一和地演绎着真实的职场故事，二十万字的《算心》只不过是作者孤苏城的“心电图”而已。在这张曲折起伏的心电图中，边西用他那自以为是的“心算盘”程序应对着职场上的一切问题，时不时自发启动的“心算盘”程序破解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动作、话语、呼吸背后的心理密码。“心算盘”程序正是小说的亮点所在，无疑这是小说主人公的心理学“科研成果”。“夜色如袈裟，把喧嚣的城市坐成了宽袍僧人”。边西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感悟人的内心，把白天所发生的一幕幕职场场景进行定格分析，最终回归于那张如天网般的心理学程式当中。白天，“心算盘”便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行为指导系统，边西凭借这套系统，试图构架出“处理外界关系的理性”并“驯化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每一个器官处于戒备状态，不但要学会“眼视”，还得掌握“耳视”，像一位内功深厚的江湖高手那样笑傲江湖。而在我看来，这种心理游戏无非是一种典型的职场小知识分子心理折射，“心算盘”只不过是职场知识分子心理不安全感的“物化符号”，同时也是自我保护的软弱盔甲，是自欺欺人的虚张声势。因为边西的“心算盘”根本无法破解老板上官林的稳准狠，也无法读懂复仇女人曾鸣的内心，它甚至没能察觉睡在枕边的女人只不过是他人布下的一颗“棋子”。这是边西的悲哀，也正是孤苏城的悲观情绪写照。所以，边西的归宿只能躲进那“禅”的衣袍之中，好像这才是所有问题的终极答案。但是，这一切真的有所谓的终极答案吗？孤苏城在《算心》里所勾勒的故事场景在我看来是一个人性的试验场，而所有关乎人性的故事，永远不会有答案，惟有矛盾。这就是贯穿《算心》始终的一个矛盾，不该赢的最终走向了胜利，不该输的却一败涂地。这便是真实的职场生活，没有彩排，没有结果的事先设定，它甚至不按照人们善良的心理轨迹前行，因为在职场和商海江湖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他们只是一群为了各自目标而奔波算计的人，他们都戴着应景的面具，像极了川剧中的变脸表演。《算心》里用随处可见的各种“职场方法”来告诉读者，这是一个巨大的竞技场，输赢靠的是实力，同时也需要演技。我们是如此真实地生活着、工作着，忙碌让我们忘却了思考，我们的身体和心理都如同一套早已设计好的程序，它日复一日地支配着我们的行为和思想，我们早已懒惰得没有时间和心情来思考“我是谁”？如果真是这样，你不妨在《算心》里看看“你是谁”！如果边西就有作者孤苏城的影子，那么也欢迎读者对号入座！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作者的故意。（长篇小说《算心》载于《中国作家》2012年上半年增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