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谢幕之后

□韦常春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生于1969年5月的黄光裕从一无所有到全国首富，如今变囚下之徒，人生暴起又暴落。　　黄光裕理着平头，身穿西装，听判过程中表情一直平静，听到法官说出14年的刑期时深呼吸了一下，并未当场表态是否上诉。　　再思企业家“原罪”　　原籍广东汕头的黄光裕当初乍到北京就结识了一大帮慷慨帮助和支持他的潮汕老乡。他曾回忆，他在北京初期因资金不够，经常从朋友那里先拿货、后付款。如今，黄光裕出事，成了潮汕商帮“利空出尽”的典例。　　与其他老乡相比，黄光裕的发迹堪称传奇。媒体把国美的崛起秘诀总结为“类金融运行模式”，即以拖长还款期、推迟付账等方式，令自己尽量持有大量现金，把应收账全部推给供应商、客户甚至店铺门市的装修公司。借此，国美曾手握高达143亿元的巨额应付账款和应付票据，足见其“只赚流水、不赚利润”的新商业模式之“成功”。　　在商言商倒没问题，问题在于江湖中人在水边游走，容易湿身。黄光裕之罪，亦缘于此。　　在黄光裕之前，黄宏生、顾雏军、张海、周正毅等等在市场上叱咤风云的民企大人物均已玩火焚身，身陷囹圄。他们的人生轨迹都惊人的相似，都在艰辛中发家创业，却在企业做大做强的黄金时代戛然倒下。大部分人学历不高，年少时经济困窘，依靠对市场脉搏的把握加上大胆的冒险，攫取到第一桶金，但后来都不安于本行业，不安于通过合法渠道赚钱，最终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　　昔日商界枭雄相继落马，再次引发关于企业家“原罪”的思考，同时也折射出当前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的生态，小到企业内部的治理结构与运作流程，大到国家宏观层面的法制建设与经济环境，都需要进一步健全。　　国美还是那个国美吗？　　黄光裕退场之后，国美还是那个国美吗？　　首先可以预见的是，国美不会因黄光裕而倒。其一，国美在黄光裕管治下素有强而有力且快速的作战能力（江湖传闻曾称：“苏”“美”相争正酣的某一年，西部某大城市发生两企业的门店员工集体对峙的风波，未几时，京沪即有数百猛男“斗志昂扬”地乘坐最快的航班飞赴该市助阵，气势不可小觑），而且历来就有非常好的新闻公关能力与资源，所以自身完全具备效法前事之师创维的危机公关能力。2004年底，创维创始人黄宏生被香港廉政公署拘捕后，以张学斌为首的管理团队迅速稳定内外人心，发动同业力量相助，打了一场罕见而漂亮的危机公关战役。此一经典案例让后人受益良多。　　其二，国美之于家电业乃至中国商业的影响力和根基，远胜于创维，所以在商界内愿意或者必须力挺国美的力量非常大，这股力量会发挥非常关键的作用。　　其三，官方是不可能坐视中国最大的家电连锁企业因一个人的问题而倒下的。君不见，黄光裕被调查不久，聪明的国美即在全国各地门店大竖广告安抚人心，其中最著名的标语是一幅巨幅广告画所曰的“家电脊梁”，弦外之意跃然纸上。　　其四，作为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投行和股民等等资本市场的利益相关者也不愿意看到国美衰落。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美的资金、人才等方面的家底还是相当厚的。　　所以，真正的悬念在于：国美还是“黄光裕的国美”吗？　　一度彻底被黄光裕“罩”住的陈晓戏剧般的成了国美的新救星。黄光裕2008年被调查后，国美董事会主席之位由总裁陈晓接替，他是唯一的最合理的接旗人。他在2009年对国美的发展策略作了调整，从以往的粗放式“攻城略地”转向提高单店盈利能力。黄光裕案一审判决后，国美的官方表态是随着案件告一段落，纷扰国美的不确定因素的减少，国美将专注于公司的经营和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并进一步完善企业的治理。　　刑案收场之时，日前身处看守所的黄光裕以第一大股东的身份接连在国美董事会投出反对票，“远程”参与公司事务，并以否决董事会对董事薪酬的厘定来表示对董事会的集体不信任。然而，董事会迅速反击，一致同意外资股东贝恩资本的三名代表进入董事会。当然，黄光裕还有后手，例如其拥有的近300家未上市的国美门店。　　黄光裕夫妇所持的国美股权未来会否被稀释，还是未知数。黄光裕家族其他成员与其他势力之间的角力，谁胜谁负尚未分晓，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黄光裕数年后重出江湖之时，国美可能已经没有过去他辖期的那股味儿了。　　黄光裕安能一呼百应？　　树倒猢狲散，这是所有企业家都不愿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当然，散了并非不能再聚。　　当年仓促逃离珠海之后，便有旧友询问史玉柱是否需要施予援手，最终，跌了一跤的史玉柱从脑黄金上爬起来。曾经跌落谷底的阚治东在二次创业前亦有旧部撑腰。类似的经历还有已经复出的胡志标，在他刚刚出狱之际，便有他的一位旧部联系笔者打听他的去向。即便是更加远离当今中国企业生态的牟其中，至今仍有其旧部在网上缅怀追随他的日子。　　他日重出江湖，黄光裕是否能一呼百应，迅速崛起？很多人看淡。因为其霸气已予人非常深刻的印象。三年前笔者参加某媒体主办的一个颁奖活动，只见被请来做“闹场”嘉宾的黄光裕在台下时皆一脸肃穆，同桌的诸位企业大佬推杯举盏互换名片，却甚少“扰动”他。一位摄影记者见他无保镖在旁，近身举起相机，他立即昂首，目光凛然，霸气外露。　　其实，现在猜测他日有否旧部追随，为时尚早，但不一定太悲观。举凡在商场上立霸业者，必有其道，亦有其人，当可观之。黄光裕日后重披战袍，我们尚可期待。黄妻杜鹃命运相连　　听判当日，黄妻杜鹃一身运动服示人，她因内幕交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半，并被处罚金2亿元。她的两个堂妹也涉案听判。　　杜鹃与黄光裕相濡以沫多年，黄光裕下狱，她亦将相随，一对儿女由其亲属照顾 ，两人的命运发生了自由落体运动但仍在相连。　　曾在中国银行担任放款专员的杜鹃是一个具有管理天分的奇女子，她经常说：“国美的理念就是‘商者无域、相融共生。”黄光裕称她为“管家婆”。她持一口流利的英语，思路敏捷地与美方伙伴交流。有消息称，杜娟因“配合审讯”而再被取保候审，这被市场视作黄氏夫妇努力再夺国美控制权的信号。　　游笔至此，忆起另一位奇女子。2004年三四月间，曾轰动一时的牟其中案传出即将重审的消息，当时供职于另一媒体的笔者独家追踪采访牟其中前妻最小的妹妹、牟的生活秘书兼诉讼代理人，她也是牟出事后唯一对他多年不离不弃的女人。从2000年9月开始，这位女子只身一人在墙外为牟其中四处奔走，尝尽人间冷暖。她对笔者的采访来电有点意外，谈话中有点疲惫的感觉，但她的信念多年来毫不动摇。其情之深，令人唏嘘不已。　　黄妻杜鹃，若能亦与黄光裕并肩到底，必将再成一佳话。　　公允地说，没有人真正清楚商界枭雄们奋斗的过程，但至少，他们过去为中国商业文明史留下了宝贵的财富。我们应当对他们未来可能重归市场的努力抱有期待和激赏之心，无论他们将来能否再次赢得市场赢得尊严，无论成功失败，他们的精神都是一种值得尊重和铭记的企业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