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华强北。远望数码城三楼的一个柜台中,老板戴荣冷淡地接待着一个过来拿货的客户。
“这款手机,500台,外单,多少钱能拿?”客户站在柜台外,展开了手中的薄膜,露出一款手机。
戴荣伸着脖子看了一眼:“235。”
“不够意思!我到别处问才233。你给个230吧。”
戴荣冷笑了下:“230做不下来。”
经历几番讨价还价、客户佯装要走之后,戴荣猛地掏出手机打起电话。一分多钟后,电话挂断:“你要多少?”
“500台。”客户回答后,戴荣在计算器上快速按了几下,随便点了下头,表示可以按230元一台成交。
“要印尼文和泰文的。”客户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柜台,转身离去。
这便是中国最大山寨机集散市场每天数十万笔交易中普通的一个。可以预想见,一个月之后,这500台手机将出现在东南亚国家的用户手中。
在过去五六年,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只是过去柜台前客户拥挤,如今则变得稀落。山寨机的总体销量并非减少,据市场研究公司iSuppli统计,2010年我国山寨手机整体出货量将达1.75亿部,过去几年一直保持着增长。但这一行业现在却变得憋闷而没有活力。
这一改变,与iPhone及Android系统智能手机的兴起过程基本同步。当用户只需要一部手机硬件本身的时候,山寨机要么用漂亮的外壳,要么用花哨、夸张的某些功能,再加上足够低的价格就能赢得市场。但是当智能手机通过一整套生态系统来吸引顾客的时候,山寨机还没有找到应对之策。目前华强北85%以上的山寨机,都销往国外;在中国用户中的市场占有率,只有顶峰时期的一半左右。
“山寨”一词即来自“深圳”。早期由于生产厂家不敢在手机上署地名,只能印上SZ两个字母,久而久之被喊成了山寨。而毫无疑问,华强北是山寨手机的主巢穴。业内粗略估计,目前在华强北有大约2000家山寨手厂商,最高峰超过上万家。
在所有打著『中国制造“标签的商品中,山寨机也堪称是一种独特的商业现象。它的一部分行为游走于法律边缘,但其产业链条中不乏联发科这样的合法、正规的大公司,也有从山寨机厂商洗白而拥有自己手机品牌的天宇朗通等。在低端手机市场,山寨机厂商对用户需求的理解能力、功能创新能力、生产成本的控制能力,更是足以让诺基亚等手机巨头汗颜。
无论是在中国本土还是国际市场,山寨机都拥有着惊人的市场占有率。据咨询公司Gartner的报告统计,在国内名不见经传的G-Five手机, 2010年的销量一度跻身全球手机销量前十名,超越了众多国产知名品牌。在印度市场,G-Five的市场占有率排名第二,仅次于诺基亚。
山寨机正在丢掉中国市场。目前倚仗的国际市场需求何时减弱,对华强北的山寨产业链来说就将是一个致命的转折。山寨机必然要向智能转型,但截至目前,联发科依然未能拿出兼具性能及价格优势的智能手机方案。以创新精神起家的华强北山寨机公司们,此时已进入最无创新实践的境地,大多公司日常做的产品,还是以模仿iPhone外壳,内置一个用了多年的非智能机芯。
在这乏味的时间段里,也正酝酿着山寨机现象诞生以来的最大变迁。当市场寻找到出路的时候,华强北也将重新定义玩家规则。眼下的应变中,坚守市场等待变革到来者有之,洗白身份自己运营合法品牌者有之。
改邪归正
像戴荣这样个体户守着的柜台,是华强北淘金的重要据点,也是最具特色的经营模式。只要一台最简陋的一个计算器、一个记账本就能形成生意门面,尽管只有三五平方米,但并不影响这些小老板们将山寨手机卖到巴基斯坦、迪拜、孟加拉等国家。在华强北有20多个电子商场,商场每一层都被分割成了成百上千个柜台,形成蜂巢般的结构。
但华强北之所以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聚焦的电子商圈,不在于卖场文化,而在于戴荣们背后所隐藏的一条条庞大而完整的电子产业链,更在于这里连接着中关村等电子商圈所不具备的众多生产制造基地。2007年,华强北击败中关村,戴上了”中国电子第一街“的桂冠。在有统计的范围内,华强北商圈每年的营业额早已超过千亿元人民币,但千亿之外还有多少营收没有人能计算得出。
山寨经济的是非功过很难一语言清,但这条产业链的创新元素却被外界频频提及。手机制造商就是其中的主导者之一。他们租着华强北某栋电子大厦里某个不起眼的房间,但串联起了山寨手机从方案设计、ID设计、模具开发、采购、组装等整条产业链,手机制造整合的门槛大大降低。
程高就是其中一家山寨手机整合公司的老总。他和同行们接到过沈阳政府去当地经营的邀请,但程高不愿意离开这个看似拥挤,却拥有最完善手机制造配套的商圈。”大至主板、外壳,小到螺丝、标签,在华强北转一圈一部手机就出来了,没有一个地方产业成熟、完善度能超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