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个月大的儿子生气时会面红耳赤,发现什么东西有趣时会发出咯咯的笑声,受到惊吓时会发出 “啊” 的声音。 你懂的,就像 Facebook 的表情一样。
“Reactions” 是 Facebook 推出的一套新 “图片表情”,五个表情分别配有不同的文本含义。Facebook 此举的本意也许不是让我们变得像上文的婴儿一样。它想让人们不仅仅 “Like(赞)” 其他人的帖子。表情包的新成员包括:Love(喜爱)、Sad(难过)、Angry(愤怒)、Wow(哇)和 Haha(哈哈)。
这些单词的共同点其实不多,语法纯正论者(对语法、用字遣詞力求纯正、规范的人士)对此颇有微词。“它们的词性完全不同,“Geoff Pullum 说。他是爱丁堡大学的一名语言学家,也是博客 Language Log 的撰稿人。” 似乎句法这种东西现在已经被动物发出的咕哝声取代了。”
句法是指单词构成句子的方法。有许多反面例子显示,句法在互联网的模因语言中被误用。(注:模因即 “meme”,指互联网上快速病毒式传播爆发的文化现象。)比如泛滥成灾的会说话的 doge 狗(Dogespeak) 和大笑猫(Lolcats)。
“Reactions” 的这几个单词在句法中用途各不相同。“Love” 是名词还是动词取决于你怎么读它;“Sad” 和 “Angry” 是形容词;“Wow” 是一个表达惊讶的语气词。Pullum 把 “Haha” 也当作一种表达开心的语气词。Susan Herring 是一名印第安纳大学的语言学家,研究社交网络上所使用的语言,她认为 “Haha” 是一种 “非言语声音”。
不过 Pullum 和 Herring 都认为,Facebook 新推出的 “Reactions” 在句法上说不通。当 Facebook 要求你用这六个单词对某个状态做出反应,实际上是在要求你的大脑完成一件有点复杂的事情:填充一个隐含的句子,或者给它一个谓语。程序化语言学家称之为 “推断”。问题是,因为这些单词的词性不同,他们需要不同的谓语。
如果你点击了 “Love” 表情,你的大脑一定会自动填充一个隐含的句子 “我喜欢这个”。好吧,就像 “Like(赞)” 一样。这还好,但如果是形容词就有点儿奇怪了。如果你选择 “Sad” 或 “Angry”,就不能说 “我 sad 这个”,或 “我 angry 这个”。而应该说 “这使我 angry”,或 “这使我 sad”。这样才说得通,但这种心理上的转换并不轻松。
“Wow” 和 “Haha” 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两者都不用在句子内部,因此你的大脑不需要推断出任何谓语。这很好,但如果你患有一种 “语法洁癖(GP)”,你仍然会觉得这里存在矛盾。GP 的受害者喜欢纠正菜单上的错误,或者更正朋友常说的 “我喝了太多今晚!” GP 的受害者没有解药。
“它们在言语中属于不同部分,这会让人有点混乱。” Herring 说。Herring 不只在谈论 “谈话”,她确实在做实事。在一个思想实验中,Herring 试图用理论解释 “Reactions”。
首先她试着把他们都当动词来用,还是不行。你可以说 “I love” 或者 “I laugh”,但不能说 “I anger”。因为在那个结构中 “anger” 需要一个宾语——比如 “我 anger 这只猫,再也不让它碰激光笔了”。
接着 Herring 试了下形容词,谓语用的是 “I am”。结果同样糟糕。“I’ m sad” 和 “I’ m angry” 没问题,但表达 “Love” 的意思你得说 “I’ m pleased” 或 “I’ m delighted”。然而几种说法所表达的情绪完全不同。更不要说 “I’ m amused” 或 “I’ m surprised” 对 “Wow” 和 “Haha” 来说有多做作了。
名词好一点,使人想到互联网上人们常做的用文字描述 emoji 和表情的行为(译者注:如在微信聊天时用 “白眼” 两个字代替翻白眼的表情)。“Love” 可以不变,但 “Sad” 得变成 “Frown”,“Angry” 要改成 “Scowl”,“Haha” 要改成 “Laugh”,“Wow” 可能要改成 “Gasp”。
这更加接近 Pullum 所说的 “Reactions” 的本质。“快乐的脸像在高兴地尖叫;悲伤的脸像一种不满的 ‘哼’;‘wow’ 的脸是眼睛睁大、嘴巴打开;‘haha’ 在咯咯笑。” 他说,“Emoji 和声音、手势一样直接表达内心的状态。这里不涉及区分人类和动物的语法和内涵。”
如果 Facebook 没有给每个 “Reaction” 文本含义,语法洁癖的受害者就不会有意见。和一般的完全图像化的 emoji、表情符号不同,Facebook 给每个 “Reaction” 一个文字标签,避免模棱两可,这是个好主意。打个比方,这样你就不用去思考张开的嘴是表达恐惧还是惊讶。“只要他们决定提供文本,就回到了句法的死胡同。” Herring 说道。
语言在进步
六亿 Facebook 用户在用 “Reaction” 互动,Herring 和 Pullum 一致认为谓语问题不会使人感到迷惑。因为大多数人在点击 “Reaction” 的按键时不会去想完整的句子,很快 “Reaction” 便会衍生出更满足他们需求的新含义。想想看,“like(动词 ‘赞’)” 已经作为名词获得了新生,比如 “这个帖子有多少个赞?”
另一方面,“Reactions” 可能会减少人们在 Facebook 上投入真情实感,或者取代写评论的习惯。语言决定论者会告诉你,人们只能对有文字的内容产生思考,Facebook 的 “Reactions” 企图将整个人类情感浓缩为六种可能的情绪。也许某个更新的状态是关于安乐死的辩论,过去你的感受可能是 “两难”,但现在也许你只能感到 “Sad”(因为新的 “Reaction” 里只有这个表情可以用在这里),然后继续刷别的。
“语言决定论一向是胡说八道。” Pullum 说道。
爱好长篇大论的记者们可能不喜欢弱智化的 “Reaction”,但广告商会喜欢。从 Facebook 的 “Reaction” 得来的情绪数据比实际的文字更容易分析。等到我四个月大的儿子长大到可以用社交网络,他可能不用打任何字了。幸好他已经很擅长不用文字表达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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