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电影：在中国舔舐地震伤口

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在电影还相对奢侈的上世纪80年代，日本电影是彼时中国人心中的清风和暖流：《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寅次郎的故事》、《绝唱》、《伊豆的舞女》……原来小人物可以这样随性放纵，情感的表达可以这样深沉含蓄，而爱情也可以如此的凄美决绝……　　新世纪轻盈而至，日本电影却渐渐淡出中国观众的视线……这是6月8日启动的“日本文化周”在除中日文化交流之外的大背景，但尽管如此，日本电影呈现的那一份别样的风景和温情，依然让人心旌摇曳。　　山田洋次：　　日本人心灵的代言人　　说到日本电影导演，新世纪的观众会想起北野武，而上世纪的观众，永难忘怀的却是山田洋次，并感谢他在那样一个闭关之后的年代，带来了电影《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和《寅次郎的故事》。　　山田洋次执导的《寅次郎的故事》，是目前全世界最长的系列电影。从1969年开拍，除去特殊年份，每年都会拍上两集，到1995年整整拍了48部，直到主演渥美清去世才罢手。可这部系列电影虽然拍了4打，故事却异常简单，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到处闲逛到处艳遇的糗事，而且每次还都没结果。　　《寅次郎的故事》在当时的日本和中国极受欢迎，成为松竹公司摆了几十年的招牌菜。对此，山田洋次在评价寅次郎时，也随带解释了蕴含其中的日本人微妙小心事，“他一无是处，没有干过一件正事，一看到有漂亮姑娘马上就坠入爱河。我们可以想象，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就会对他们有一颗包容的心。观众看了觉得好笑，也觉得自己有缺点，除了激发他们的同情心之外，也会觉得自己很可爱。”　　因为拍摄的都是小人物的故事，山田洋次的电影味淡情深，他用非常舒缓的节奏讲故事，却总在不经意间让你潸然泪下。山田洋次非常钟爱家庭题材，至于原因，他曾有解释。那源于学生时代看的一部意大利影片，故事是一家三口在父亲的带领下翻越阿尔卑斯山，以逃脱纳粹的围追堵截。山田洋次因此非常感佩这家人的勇敢坚毅，他的童年是在中国的伪满洲国度过的，二战后他家以难民身份回到日本，生活从优越一下跌落到艰辛，视角也从俯视下降到平视，而这也是他成为日本国民级导演的生活底色。　　新世纪后，山田洋次将目光投向了日本特有的武士阶层。从2002年至2006年，他拍摄了根据日本作家藤泽周平小说改编的电影《武士三部曲》：《黄昏清兵卫》、《隐剑鬼爪》和《武士的一分》。　　虽然和日本武士片圣手黑泽明是好朋友，也经常在一起谈论武士等话题，但山田洋次的武士电影，却没有黑泽明片中的高大忠诚和壮怀激烈，也没有精湛的杀阵和刀法，有的只是安贫乐道的卑微人生，说到底，山田洋次片中的武士，其实是穿着武士服的小公务员。　　电影周新闻发布会上，80岁高龄头发花白的山田洋次沉静寡言。而其实在任何时刻，山田洋次都坚持着自己的审美，他说：“我的电影中没有什么大英雄或者宰相、将军，我感兴趣的，永远是我们周围的普通老百姓。如果有人称我为庶民导演，我乐于接受。”即便是拍摄手法，他也很厌恶类型片惯用的那一套，“我不喜欢像美国、中国香港拍摄的电影，放很多特写的手法。两个武士在很激烈地决斗，这是一种很悲伤的事情，他们是因为受到逼迫才会去决斗的，所以我用比较长的、全景的镜头，来表现这种场景。”　　山田洋次是大师纷去的日本影坛硕果仅存的老一代殿堂级导演。迄今为止，他已拍摄了82部电影。2011年，是他导演生涯的50周年纪念。他给自己的纪念是，翻拍已故导演小津安二郎1953年执导的名作《东京物语》，并改名为《东京家族》。这次电影周，山田洋次带来了拍摄于2008年，由日本国宝级影星吉永小百合主演的《母亲》。而在6月4日开始的“山田洋次影展”中，共展出了他的7部影片，其中有早期的《家族》、《幸福的黄手帕》，也有近年的《弟弟》等。看片名就知道，这些电影一如既往是他拿手的家庭故事。可以说，无论时代如何变幻，山田洋次诚意奉上的，总是那一碗飘散着浓浓温情的心灵鸡汤。　　《与春同行》：　　追随特吕弗的足迹　　早春的北海道，78岁腿脚不便的爷爷忠男和土里土气的孙女春子，赌气锁上家门，踏上了为爷爷寻找栖身之所的旅途。因为春子要离开爷爷去东京工作，而爷爷一个人无法独自生活。　　一路上，祖孙俩节衣缩食，受尽辛苦，分别拜访了爷爷的哥哥姐姐和弟弟，都遭无情拒绝。绝望的祖孙俩最后来到了已和春子母亲离婚的父亲家。在这里，爷爷意外地得到了来自前女婿妻子的挽留……但最后，祖孙俩还是坐上了回乡的小火车。春子表示要永远照顾爷爷，然而爷爷却倒在了座位下，溘然长逝。　　这就是电影周首映影片《与春同行》的故事。说实话，一开始看这部电影还真需要点儿耐心，因为节奏、场景、人物、
对话，都少到不能再少。但随着剧情的深入，爷爷的任性豁达、春子的倔强纯真、手足的淡漠绝情和底层生活的无奈，都深深地打动着观众的心；及至前女婿妻子对爷爷喊出的一声“父亲”，更像对观众释放了一颗催泪瓦斯。　　影片的导演是号称法国电影大师弗朗索瓦·特吕弗忠实信徒的日本导演小林政广。小林政广1954年出生于东京。20岁的某一天，小林政广在影院看了特吕弗的电影《四百击》，深受震动。此后一星期，他从早到晚泡在特吕弗的电影里，并立志终生追随特吕弗。多年后，小林政广出版的自传体小说，用的封面也是《四百击》。　　1981年，小林政广前往法国，梦想能成为特吕弗的助手。但他只能一边学法语，一边在邮局、电脑公司、报社编辑部等地四处打工。法国之行，虽然没能成为特吕弗身边的人，但小林政广还是巡游了特吕弗的电影拍摄地，并开始写作剧本。一年后，他回到日本，并获得日本城户剧本奖，开始写作电视剧、三级片剧本，在日本三级片界一举成名。　　1996年，小林政广执导的第一部作品《CLOSINGTIME》，获日本北海道第8届夕张电影节大奖。第二部《违禁影片》、第三部《杀》、第四部《步行，人》连续三年入选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导演双周”等非竞赛单元。2003年《理发师之恋》获瑞士卢卡诺影展特别奖。　　小林政广的电影背景几乎都设在北海道，原因是那儿有日本其他地方没有的寂寥与茫然。小林政广擅用荒凉的风景来衬托底层人群生活的落魄，从中可以看出特吕弗对他的深刻影响，他因此也被称为“作家导演”。　　关于《与春同行》，小林政广表示，这是他迄今为止，仍不敢看的一部电影，因为该片的拍摄地正是日本3·11大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宫城县和仙台市。“我的这部影片拍摄于2009年，大家看到的美丽的拍摄地景象，都在大地震中荡然无存。”这部影片至今仍未在日本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