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四十、即将上市的冯鑫跟我们分享了他的心灵档案和商业档案,且看他的莽撞人生,跟雷军、周鸿祎、蔡文胜的合作经历,以及如何从《约翰·克利斯朵夫》获得力量。
暴风影音董事长兼CEO 冯鑫
1993年 毕业于合肥工业大学管理系
1998-2004 北京金山软件公司,历任市场渠道部经理、">市场总监、毒霸事业部副总经理
2004-2005 雅虎中国个人软件事业部总经理
2005年底 创办北京酷热科技公司
2007年初 收购“暴风影音”播放软件,组建北京暴风网际科技有限公司
2011年 据传暴风影音将上市
混子
我和李彦宏一样,都是山西阳泉人。我大学读的是合肥工业大学,学的是管理工程。我学得很差,挂了很多科,同学只要一看到我就很放心,知道我会垫背。1993年,我勉强毕了业,也没有学位证,也没人给我管分配。我被山西省机电厅给扔档扔到山西阳泉矿务局。
我待了几个月就待不住了。大学生可能都会有那种失落感,我就不太能接受,觉得自己应该自由一点,不应该看人脸色。
我有几个同学也都这样。我们都不管分配,一个天津的,一个河南的,一个江西的,我们四个到哪儿都混在一起。我们能干什么呢?只能一起出来开公司,也干不了别的。我很快去了太原,在上海喔喔佳佳奶糖的分公司做销售,一边跟同学到处注册公司,也不知道要干嘛。我们做过BP机维修,也做过煤炭运输,把大同的煤运到天津、上海再分配。我们还做过食品贸易公司。当时我身边有一大帮喔喔佳佳、康师傅、旺旺的人,都是一个圈子,有很多货,而且这些货都很紧俏。
1996年,我打架受伤住了半年多医院。我的眼睛受伤了,直到现在,左眼正视前方的时候中间还有遮挡。住院吃激素,一天长一斤,身体很快就胖起来了。台球也不能打了,一只眼睛瞄跟两只眼睛瞄是不一样的。乒乓球也不能打了,你接不着。过马路都很困难,你看到的位置都不对劲。你一下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年我24岁,是我人生的最低潮。我的人生有两大低谷,之前是大二的时候差点被劝退。当时觉得天都塌了。那是夏天,浑身发凉,心想再回去高考也没戏了,人都玩傻了,回去就成待业青年了,怎么跟父母说啊。一直到毕业两年之后,我还常常做噩梦,一模一样的梦,几天做一次。我梦见我在一个类似罗马斗兽场的地方,我们学校的书记成了一个大怪兽,我妈我姐就坐在看台上看着我,又不能帮我。我根本打不过怪兽,只能跑,可跑得又没它快……
链接:境由心生,创业者的梦可以做一番精神分析。徐小平说他三四十岁之间,经常有两个梦反复出现。“一个很可怕:多次梦见被判死刑,因为文革期间杀人如麻,伤害了纯洁无瑕美少年我的灵魂;另外一个更可怕:常常梦见被考数学。之所以更可怕,是因为我在梦见死刑时,会暗示自己说:这是梦,不可怕;但梦见考数学时,往往相信这是真的。”
工作没了,钱也没了,同学也都散了,我就灰心丧气地回家了。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以后不出去乱跑了,你给我找个工作吧。我妈还真给我找了个工作,去阳泉矿务局一中教历史。我备了一天课,第一堂讲的陈胜吴广。讲了一天,我觉得不合适,难受。我又想找个别的单位去上班。
这辈子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其实跟我现在的行业无关。这个人叫裴西平,他是阳泉矿务局多营总公司副总经理,局级,对我很好。当初我们注册公司缺50万注册资金,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打过来了。我也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因为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坐在办公室看《尤利西斯》。那几年,他每次来北京都去北大旁边的万圣书园买书,每次都带着我。
第二天,我就去找裴西平。我试探着说,我想找个科室工作,但我不想有科长管我,我就想待着。裴西平同意了。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我就去了总公司底下某个分公司的一个科室工作。那个科室有五六个人,我每周就做一件事情,看各种证券报纸,看完了写工作报告,每周五下午去他的办公室汇报一小时,说说对中国股市的看法。六个月之后,他说武汉有个国际食品贸易会,你能不能出差。我因为眼睛受伤,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但我还是去了。
1996年,当时休闲食品的品牌竞争已经很恶劣了,不像早期在央视一打广告就成功。但是还有很多品类没有被品牌化,像肉啊、主食啊。我说这个有机会,但在山西阳泉没法做,必须是黄河以北的大城市。他说好,我们去北京开厂。
我就真的到北京开厂来了。告诉你,在北京要是没吃没喝了,有个最好的办法。你翻开报纸,不是有很多招商的吗?你打个电话,他就招待你吃喝玩乐,管你好几天。我那段时间就是这样,真的很容易骗吃骗喝。
我们还真的在大红门开了个馒头厂,叫福喜乐主食厨房。我进设备、租厂房,弄了240多万。两三个月之后,派了一个大厂长来,我做营销副厂长。我们完全合不来。他是山西省纺织厂的,带个破女秘书,还夹个包,就那屌样。他要求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在厂里竖个旗杆,每天带着职工跑操。我受不了,纯粹不让我过夜生活嘛,郁闷得不行。
我当时有个女朋友,在北京理工大厦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她知道我那些最痛苦的时候。晚上我们一起坐地铁,一圈一圈绕,我不说话,也不想下车。她说你要不别做了,住院那段时间你都没这么颓,你现在是最颓的时候。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当天晚上我就回去收拾东西。那厂长也出来叼着烟卷儿,看着我们卷了铺盖打了辆面的走了。大伙儿都没敢问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是1997年的冬天,很冷。我们坐地铁跑到积水潭一带,挨个敲门,找了个平房,住下来都十一二点了。生完炉子我就出去用公用电话给裴西平打电话。我说裴总我又犯错误了,我又跑了。裴西平牛逼到什么程度,他就一个“啊”字就停住了,说,那你好好混,实在不行再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再做别的事情。
链接:每个人都会遇到贵人,冯鑫被欣赏的偶然因素是看《尤利西斯》。也许,独特的品质或爱好会成为你生命中的决定性瞬间。
现在回想起来,1997年正是中国品牌化起来的时候,三株、红桃K、巨人脑白金、脑黄金……其实我身处最热门的行业,但我就是个混子。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不过,我们家心态都很好。我们家所有孩子都是夸大的,没有任何批评,一向自己家孩子是最好的,即使很差也觉得是最好的。这太热血了,未来充满变数,根本不知道下一年会有什么,非常好奇。
这段时间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我本来天性就乐观,经过这些事情,以后一般不会有什么害怕,不会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在金山
我有半年多没有工作。去过一次国展人才市场,但我不喜欢拿着简历的感觉,没投就出来了。没钱了,但还很自尊。
其实工作很容易找,红牛、汇源什么的。我在喔喔干过,喔喔其实很厉害,在奶糖业一年干掉大白兔。我还在三株干过,三株营业额从6亿到68亿那年我在。红牛在昌平,汇源在顺义,但我很犹豫。为了吃饭而找工作,并不是我想要的。
一直熬到1998年春节,回家就有点难受了,会面临父母的检阅。没工作了,也不能告诉父母。春节后我很早就走了,我妹下楼来送我。我妹从来不送我的,我们玩闹长大的。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哥你好好的。她说完,我心里非常难受,觉得自己真得好好工作了。
正好春节的时候看了陈惠湘写的《联想为什么》,看杨元庆,看郭为,觉得这才是我要做的。这些名字我以前都没听说过。在《联想为什么》之前,其实没有这些书,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报道。我就知道一个联想桥,有联想、四通两个大蓝玻璃,其他全不知道。看了那本书,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联想。当时我连字都不会打。我花所有的钱买了一台586,想要补课,结果除了玩扫雷游戏也没干别的。
这是真的,当然说真话又显得过于浪漫。我去联想那个大楼敲门,说我想来联想工作,做什么都行。人家问,你有北京户口吗?我说没有,他们说那我们不要。当时我找工作就这么找的,傻得不行。
后来,《北京青年报》有个整版广告,说求伯君砸锅卖铁再造金山,联想出资,做WPS97跟微软竞争。我想着也是联想投资的公司,就想去金山工作。我给金山写了封信,也没回音。我只好拿着简历又去了一次国展,被文曲星录取了。当时我认为文曲星也是IT行业。再后来,招我进文曲星的那个人又介绍我去了金山。
1999年3月,我开始在金山上班,做销售,这才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行业。进金山的时候,工资真的特别低。雷军说,我们今年任务很难啊,2700万。我一听,心想大学一毕业我在一个省就做1000多万……这个公司好小啊,这有什么难完成的。但我很兴奋,这个行业果然一点不负我所望。原来行业认识的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暴发户,一天到晚想着吃喝嫖赌,现在全是二十多岁的,每天大家都想着这个怎么做得好,那个人是个英雄,多么多么牛逼。我是完全High在里面,觉得跟刘韧的《知识英雄50人》里头一样一样的。
至于业务,一点门槛都没有,还是一样的,订货、店面、批发、零售。说实话,以前我在业务上很优秀,只要我去任何一个岗位做销售,半年到一年我肯定做到TOP优秀,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我从上学时候就有这种心态,觉得自己很聪明,有点智力优越感,如果给我一个题我一定会比别人解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