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岗村不能承受生命之重

2009年的阴历10月1日，天还没亮，已经并到小岗村的石马村村民殷广勇就起来了，拾掇完两个孩子，背着一个，领着一个，赶去给沈书记烧纸。　　那天有雪，稠密绵长，路滑泥泞，殷广勇急着赶早，走得匆忙，领着的那个7岁的孩子，一路上摔了很多跟斗，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墓前的孩子已经成了“泥猴”。　　殷广勇从怀里掏出头天借钱买的火纸和鞭炮，流着泪在沈浩墓前点了，嘴里念叨：沈书记，以前都是你给我送东西，今儿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殷广勇的救命恩人　　殷广勇说：“沈书记是我的救命恩人。”　　远远看去，殷广勇家的大门很小，禁不住快要倒塌的房顶的重压，门框也歪斜了。门的一边是泥墙，裂着很大的缝隙，另一边是随意堆砌的砖墙。进了门到了院子里，迎面是一座水泥空心砖砌的房，没有窗，墙缝全是用泥土抹的，四处透风。　　殷广勇的妻子有严重的智障，加上两个年幼的孩子，家里连吃饭都是问题。　　石马村合并到小岗村的那年春天，沈浩提着一袋大米第一次踏进殷广勇的家门。看到这么大一个干部亲自来自己破破烂烂的家里，殷广勇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两个孩子因营养不良有些发黄的头发，早听说殷广勇家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沈浩对他说：“你每天给孩子吃三顿饭，我想办法给你解决吃住问题。”接着，沈浩又问了问他有多少地以及孩子上学的情况。　　没多久，沈浩就为殷广勇一家调高了低保，一家四口人，每年3200元。随后又把他7岁的大孩子送到了村里的小学上学。他家的危房也已被列入了《小岗新农村建设规划》拆迁安置计划之中。　　殷广勇只是沈浩关注的贫困户中的一个，沈浩是小岗村所有贫困户家的常客，自己掏钱接济他们更是常有的事。　　大学生村官赵玲知道，几乎所有去沈书记住处求助的困难户都不会空手而归，除了钱，沈浩还会把自己当晚餐的饼干、牛奶送给他们。赵玲看不过，说：“沈书记，你每次都把吃的送人，你自己饿了吃什么呀？”沈浩总是笑着说：“我的村民不饿了，我也就不饿了，有贫困户说明我的工作没做好，如果我能把小岗发展得没有贫困户了，我也就不用把吃的给他们了。”　　沈浩带来的福气　　冬天的太阳暖暖的，已是86岁的冯世兰坐在自家院子里一棵连根歪倒的大树上晒太阳，手里一直拄着那根沈浩送她的暗黄色拐杖。　　冯世兰是大包干带头人关廷珠的遗孀，尽管年纪大了，仍然心明眼亮，就是腰坏了，拄着拐棍走路腰几乎弯成直角。有一段时间，冯世兰的拐杖几乎断了。一天，沈浩在路上看见了，怕她摔着，说：“哪天我给您老人家买根新拐棍。”没过多久，沈浩真的从合肥给她带回一根崭新的拐杖。“我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记在心上了。”　　“我现在享的是沈浩的福。”冯世兰念念不忘沈浩的好，把现在她能过上了“好日子”都归功于沈浩。先前，冯世兰的日子很紧巴，两个儿子每年给她1000斤粮食，女儿再给点零花钱，肉都很少吃。后来，上面规定每月给大包干带头人或者遗孀500元钱补贴，她才“翻了身”，如今，她院子里的铁丝上都挂起了自己做的腌肉。　　2007年大年三十那天，冯世兰一大早就坐在沈浩的门口等他。沈浩一开门，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道要请他吃年夜饭，连说：“大娘，您的心意我领了，饭就不去吃了。”在老太太不由分说地坚持下，沈浩拎了3瓶酒，带着两个同事一起在冯世兰家那张一米见方的小木桌上吃了顿最让他感动的年夜饭。　　冯世兰请沈浩不仅是因为他给自己买了根拐杖，她指着村里整齐结实的小楼说：“沈浩来了，给村里办得好事多呀，每个楼都补两万元，我两个儿子盖楼就补了4万元，额外又给了我两万元。哪有这样的好干部，一不贪二不挪用三不好吃，一心想让咱过上好日子。”沈浩是冯世兰请过的唯一一个村干部，说到沈浩的时候，她念叨了一句：“共产党好。”在她心里，沈浩就是共产党。　　一切给了小岗村　　2008年12月25日晚上，在与美国GLG集团商谈投资细节时，沈浩几次大口大口地猛吸香烟，旁边的赵家龙看出来了，这阵子他连续奔波劳碌，太累了。那天的时间表是：上午，沈浩接待GLG集团董事局主席来小岗村考察，下午，沈浩又赶到凤阳县城参加广州从玉菜业集团在小岗村的投资商讨会，晚上6点半会议结束后，他与赵家龙又赶到明光市与GLG集团副总裁商谈投资事宜。　　“沈浩在小岗村当书记的后三年最累，当时两个大村并到了小岗村，小岗村扩大了10倍，村里事务更加繁忙，招商引资工作也进入一个更忙碌的阶段。”赵家龙看到，沈浩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　　在沈浩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份《小岗村近期重点工作责任分解及完成时限表》，详细记录了他2009年11月将要带领全村完成的11项工作任务：两项重大投资项目启动；整治村容村貌，启动20套新区房建设；生态农业园土地整理；村敬老院工程……　　“他是累死的。”了解沈浩的人都这样说，为了小岗村的发展，他是拼了命地干工作。就在沈浩去世前一天，他还在村里处理了3起土地流转事务，接待了3批前来洽谈投资的客商。而他自己，一直都抽不出时间去检查一下最近很不舒服的心脏。回忆起来，小岗村现任党委书记金乔忍不住掉泪，因为在沈浩去世不久前的一次谈话中，沈浩听说金乔的爱人在县里一所医院工作，还问了句：“弟妹在哪个科室，这几天有点胸闷，我要去好好检查一下。”但那时工作太忙，都没能抽出时间去医院。　　一直令沈浩愧疚和牵挂的是他的家人。在小岗村的6年，沈浩在合肥的家呆的时间不超过100天，总是来去匆匆。妻子王晓勤委屈，女儿沈王一也很委屈。　　沈浩去小岗村时，沈王一才10岁，正是需要父爱指引的年龄，沈浩却无法尽一名父亲的责任。沈浩每次回合肥总是带着事来，陪女儿的方式就是把女儿放在新华书店，出去办完事再回来接她。2009年3月7日，是女儿的生日，她在老家的学校读书，听说爸爸要来陪她过生日，特别高兴，但一直等到中午12点，还没见到沈浩的身影。直到下午快1点时，接待完几批客商的沈浩才赶来，看到女儿生气，沈浩在草坪上翻起了跟斗逗她开心。女儿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抱住爸爸哭着说：“爸，我就是想你呀。”那一刻，沈浩也流泪了。　　小岗村村民为了挽留沈浩，一共按了三次手印，但前两次严俊昌都没按，今年68岁已是白发苍苍的他说：“我也有家有孩子，我知道骨肉分离的苦，一开始沈浩已为小岗付出了三年，够仁义了，我不忍再让他舍了老母亲和妻儿在我们小岗村受苦呀！”但在最后一次挽留沈浩的骨灰时，他按了手印：“这一次，我也要自私一回，我要经常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