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财经》：煤老板走得不情愿

文/本刊记者 王晓慧　　在山西，政府发令让煤矿限期整改是常有的事。但这次整改，让很多煤老板没想到，整改将让他们失去开采煤矿的资格　　进入寒冬，气温骤降。山西省的煤炭整合运动也到了收官阶段。按照山西省之前排定的时间表，全省范围内的整合重组要在10月底前完成正式协议的签署，11月完成验收。但现在看来，这个过程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煤矿评估价格相差悬殊。　　王显贵，山西人，朔州某煤矿老板。　　采访王显贵的时候，他正在家里“待业”，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因为自2008年8月之后，王显贵的煤矿就一直处于停产状态。 　　补偿款评估标准咋定　　把煤矿卖给谁、卖不卖、卖多少钱，都是政府说了算，我们没有任何话语权。政府的评估价格与我们的实际资产价格相差太大，按照这样的交易价格，很多煤老板甚至血本无归　　2008年8月初，奥运前夕，王显贵收到一则通知，令其暂停采煤。这样的通知王显贵早就习以为常，内容要么是限令整改，要么是要求检修设备，这次则是因为奥运会而暂停开采。王显贵觉得很正常，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停就是一年多。　　停工之后不久，王显贵听说山西省即将对民营煤矿进行重组，但他并没太在意，因为这个说法已经传了快三年了。但是，他的煤矿从此就再没收到允许恢复生产的通知。　　2009年4月，王显贵与众多煤老板一样，收到山西省政府关于煤炭行业重组兼并的“10号文件”，其核心内容之一就是全力推进山西煤炭产业整合：到2011年，山西全省煤炭矿井总数由2598座减少到1000座，到2015年减少到800座，原则上企业规模不得低于300万吨，单井生产规模不低于90万吨/年。王显贵的煤矿生产规模只有30万吨/年，这意味着，他投资的煤矿将面临被兼并或被关闭的命运。　　2003年，王显贵花了1000多万元，拿到了这个煤矿的采矿权，然后又花了2000多万元、用三年时间搞基建，就在即将投产之时，当地监管部门以“设备不符合标准”为由令其整改，为此，王显贵重新购进一批设备得以正式投产。“六年多来，我的矿时不时被停产改造或整顿，基本没有处于正常的生产状态。如今，我的矿又面临中煤集团的收购。现在看，我还不是最倒霉的，我的矿规模小，前后投入了4000多万元，但我周围的煤矿大都投资超过亿元。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希望能合理的得到补偿。”　　据《新财经》记者了解，山西煤炭的重组工作已经进入实施阶段，但由于政府的补偿额度与煤老板的心理价位相差太大，致使工作进度缓慢。根据山西省的政策，对于被兼并煤矿的补偿评估分三部分：一是固定资产，如地面建筑、矿井设备等；二是已缴纳矿山资源费的补偿返还；三是其他损失补偿。但在评估过程中，煤老板们普遍认为自己的矿产被低估。 　　“我希望能得到2亿左右的补偿款。”高于投入额的五倍是王显贵认为可以接受的补偿额度。但是，记者从一位已被评估过的煤老板处得知，他的煤矿也是年产30多万吨，可采储量为四五百万吨，山西省政府给予的评估是5000多万元，而他对赔偿额度的预期是5个亿。　　据记者了解，为了避免煤老板心存幻想，补偿款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王显贵最终能拿到多少补偿，目前尚不知晓。9月份，王显贵的煤矿已接受山西省政府的评估，至今尚未收到评估结果。“怎么评估，评估的标准都很模糊，很多煤老板对政府的评估标准都无法接受。而且，评估对象仅限地面建筑、矿井设备投入等，而不是按资源储量进行评估。比如，一座储量100亿吨和1000万吨的煤矿，评估后的结果没什么区别。这样，评估价往往只有实际投入的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大多数浙江煤老板将因此血本无归。”　　“如果收购价格低于我的预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这些小业主根本没有话语权。况且，很多业主的煤矿营业执照到明年年底就到期了。看现在的情况，在到期之前一定无法恢复生产，营业执照一旦作废，煤矿主的损失会更大，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不过，即使双方谈妥了价格，也未必能兑现。”王显贵告诉记者，他周围几个朋友的煤矿在7、8月份就已评估完成，但至今未收到任何款项。据说，要等到煤矿重组之后，投产赚了钱，再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　　按照山西省的煤矿重组规划，8月底，将全部完成兼并重组的协议签订工作；9月，新企业主体要入场开工，新建扩建矿井基本建设将全面推开。但据记者了解，进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卖了煤矿去干啥　　卖了煤矿之后去干啥？补偿款何时到账？我们挖了一辈子的煤，隔行如隔山，转行做别的哪有那么容易　　据记者了解，为了鼓励煤老板投资其他行业，山西省出台了一些相关政策。比如，10月底，山西为了鼓励煤老板投资农业，公布了《关于做大做强农产品加工龙头企业的
意见》，提出凡资源型企业转产和省外资本来山西投资农产品加工项目，投资额在5000万元以上的，均享受省级龙头企业的政策待遇。其中，专门列出了山西煤矿重组后煤老板的投资政策。　　对于这样的政策，王显贵似乎并不关心。“那都是唱高调的东西，有熟人好办，没熟人一样不好做。有句老话，隔行如隔山，我们搞煤矿的时间久了，有点经验，各方面技术都了解，业务也熟悉，如果真去做别的行业就太难了。”　　王显贵谈到这儿，有些激动：“搞煤矿的一般都不是年轻人，我已经55岁了，挖了一辈子煤，现在老了让我转行做别的怎么做？”　　除了像王显贵这些不知何去何从的煤老板之外，还有一些“坚守派”。有一些不甘心退出的煤老板变着法子规避被吞并的命运。据记者了解，山西有部分煤老板通过相互联合和吞并小煤矿的方式形成大集团，提高自身的生产规模，用来规避政府的收购。　　对此，王显贵也有耳闻：“这种形式很容易实现，因为很多煤矿本身就具备一定的生产规模，安全设备也完全是按国家标准来执行的，几家私营煤矿整合后仍然会保持较好的生产状态。但是，政府认为这样做是非法的，结果就是矿主被罚款或没收煤矿等资产，除非发起人拥有雄厚的财力和过硬的人脉关系。”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去内蒙古投资煤矿，并且深受当地政府欢迎。“原因很简单，由于山西煤炭行业产能过剩，政府根本看不上小煤矿，而内蒙古作为起步较晚的煤炭大省份，自然欢迎山西煤老板去投资。我家在山西，加上年龄大了，不想考虑那一步。”王显贵显出无奈。　　据了解，也有些被迫退出的煤老板，在考虑把投资转向农业、旅游业、金融业、信息产业，甚至是刚刚兴起不久的文化产业。　　当然，转行投资的前提，是补偿款能真正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