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第一城的政府角色

曾航　　在上海闵行区的紫竹科学园区，由英特尔、微软新建的巨大玻璃型研发中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显眼，这让一位来自旧金山的政治家显得十分自豪。　　这是旧金山市副市长迈克尔·科恩(Michael Cohen)在18个月中的第6次访问中国。这样密集的访问带来了十分明显的成效：近两年来，就有包括无锡尚德、保利协鑫、天威英利在内的10家知名中国高科技公司落户旧金山，这让旧金山迅速成为中国科技企业在美国的最重要聚集地。　　在过去十多年中，来自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的高科技投资和技术，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科技产业的发展——硅谷所在的旧金山湾区是世界高科技产业最发达的地区，至今仍是无数中国企业顶礼膜拜的科技圣地。　　但在一轮紧锣密鼓的考察后，迈克尔·科恩开始对中国的高科技产业开始刮目相看，这些来自中国的科技新贵们，正给这个老牌科技聚集地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　　在至今尚未远去的金融危机中，旧金山所在的加州政府宣告财政破产，这直接影响了当地政府在高科技产业的扶持和对学校的投入。在被美国主流媒体一通劈头盖脸的嘲笑后，加州甚至被电视节目主持人戏谑：“把加州放到eBay上拍卖怎么样？”　　迈克尔·科恩像一个不知疲惫的布道者，他的讲话总是能让满屋的中国潜在合作伙伴消除疑虑，准备立马收拾行装前去美国大干一场。　　在金融危机之后，美国许多州都开始抛弃“小政府”理念，政府开始破天荒地参股一些高科技企业(像中国地方政府正热衷的那样)，但是在全美高科技产业最发达的旧金山，却看不到这样的迹象。　　过去一年中国高科技企业为何蜂拥扎根旧金山？金融危机之后旧金山小政府模式何以为继？旧金山政府如何看待中国政府频频前往硅谷挖人才回国创业的举动？加州财政状况持续糟糕，旧金山如何保持其在高科技领域的竞争力？如何看待中国地方政府在高科技上的强势扶持模式？　　面对记者抛出的这些棘手问题，科恩嘴角微微一笑，开始侃侃而谈。　　华人回流中国是好事　　《21世纪》：我们听说过去一年有十家中国高科技企业将美国总部设在了旧金山，这些企业主要是在旧金山做什么？　　科恩：在奥巴马政府启动美国的新能源战略之后，许多中国企业意识到了美国市场的重要性。因此去年到旧金山开设总部的中国科技企业以新能源行业为主。　　无锡尚德、保利协鑫、天威英利等中国知名太阳能企业，都在旧金山开设了分公司。一些中国企业准备在美国开设生产线，并将其产品标识改为“made in USA”，这是十分明智的做法。　　因为在美国支持高科技产业、新能源产业的发展过程中，政府采购将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例如旧金山政府就有一项计划，准备在2015年以前将相当一部分的政府建筑加装太阳能设备。我们所有的公交车都将改成清洁能源车辆，旧金山的机场也大面积使用太阳能发电设备。因此旧金山是美国最绿的一个城市，同时是美国最大的新能源消费城市。　　因此如果在旧金山这样的美国城市设立区域总部并引入制造业务，将会对中国企业进入美国政府采购体系、开拓北美市场起到重要作用。　　《21世纪》：中国高科技产业和旧金山合作的空间有哪些？　　科恩：旧金山地区四分之一的居民是华人，这意味着在当地政府中，华人有着十分稳定的政治保障。这里的文化、生活环境也让中国企业很容易适应。　　旧金山湾区是美国科技产业最发达的地区。不仅硅谷坐落于此，而且这里也是全美的清洁能源中心。即IT产业之后，美国开始重视把新能源产业作为下一步重点发展的产业。这些产业也是中国正快速发展的产业，因此双方有一个很好的互补。　　我们不久前在上海设立了旧金山驻华办事处，就是希望能够更好地为前往旧金山发展的中国企业服务。我常常把美国比作一套结构复杂的大房子，想进入这座房子，你需要打开第一扇大门。对于中国企业来说，旧金山就是第一扇门。　　《21世纪》：过去几年，许多中国地方政府开始推出优惠政策，吸引在美国工作的优秀华人科技人才回国创业或者工作，无锡尚德的施正荣和百度的李彦宏都是此类代表。旧金山是中国地方政府挖人最厉害的地区之一，您对这种现象感到担忧吗？　　科恩：我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个问题，虽然这种现象的确广泛存在，但并不代表其中一方会成为受害者。这些回中国创业的工程师很好的了解旧金山地区的科技环境，事实上他们的回国对于推动中美两国的科技交流、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我认为这应该被看作是一件好事，这应该是个双赢的结果。　　《21世纪》：一些美国人担心中国工程师的大量回流造成了美国的技术外泄，旧金山政府会在限制华人工程师回流上设置一些政策性的障碍吗？　　科恩：我们肯定不会在这方面设置障碍。相反，我们甚至会有一些支持。这是一个双赢的互动，旧金山是一个科技中心，我们应该有一个开放的心态，如果他们(华人工程师)带技术回国创业，对于全球经济发展，对于中美经济交流都是非常有利的。我们可以和这些人开办的中国公司一起投资、一起合作研究、一起开拓市场，这些都是对双方有利的。　　政府的角色　　《21世纪》：我们都知道旧金山所在的加州政府最近在财政上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会影响当地的科技产业发展吗？　　科恩：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许多原因导致了加州财政的破产。　　首先，我们在20年前通过了一项法案，开始停止征收房地产税收，这极大地减少了州政府的财政收入。其次，当地政府有时显得民主过头了，民主党和共和党都过于照顾选民的感受，因此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显得犹豫不决，效率不高。　　财政紧张导致我们在教育、科研投入上的减少，这会有一些问题。但加州依旧是美国科技产业的中心，我们有着很好的基础。　　《21世纪》：去年我在美国《商业周刊》杂志上读到一篇报道，讲到美国许多州政府开始在金融危机后将纳税人的钱投入参股私人高科技企业，这很像许多中国地方政府多年操作的那样——这在一直坚持市场经济导向的美国过去是很难想象的，旧金山会那样做吗？　　科恩：中国和美国政府在科技产业扶持模式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中国政府投入巨额的资金到科技产业中，而美国政府更多地还是强调市场的力量。　　而在美国，政府的投资更多地还是体现在对高校、教育的支持上，而不会直接去参股科技企业。我们创造一个公平、有激励机制的创新环境。在这当中，美国政府一样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尽管我们并不直接投资。　　联邦政府也会投入巨额的资金到基础科学的研究上，一些世界领先的技术都率先在美国军事领域应用。举个例子，NASA(美国航天局)这些年来做了大量的空间实验，而这些技术可以很好地转化到清洁能源领域。　　在州政府这一环节，我们主要将纳税人的钱投入大学和实验室。例如在旧金山地区，有许多很好的高校，这些高校有着良好的研发环境和创新环境，这样的环境会孕育出一批有竞争力的科技企业来。　　此外，地方政府还会在基础设施上投入许多钱，例如高速公路和设备先进的医院。　　在美国，养老金是最大的高科技风险投资资金来源，例如有一家非常著名的基金叫做CALPERS，就是一只加州政府的养老基金，每年投入巨额的资金到科技产业的投资中，其中有许多都是初创型小企业。　　不过，这些养老基金比较看重回报率。他们的投资范围并没有固定的区域。例如旧金山的养老金并不只在旧金山投资，它会选择回报率最高的地区投资。　　《21世纪》：您怎样看待中国政府大量开设的政府风投基金？一些美国州也开始设立类似基金，旧金山政府将来会考虑设立此类基金吗？　　科恩：我认为在中国国有基金是一种十分强大的模式，但是在美国我们很难这样做。对于上海这样的城市来说，或许直接投资一些企业是必要的。　　我们在旧金山也投一些，但是规模非常小。在那里这被称作创新基金，会提供一些低息贷款给一些需要扶持的公司，例如能促进当地就业的企业，投资这些企业政府会比较谨慎。　　我不认为旧金山政府将来会直接投资一些企业，我们仍然会将重心放在教育投入、研发投入、基础设施建设上。　　对于一些需要扶持的科技企业，美国政府通常会有一些税收上的支持。虽然一些美国州可能开始直接投资一些企业了，但是我认为我们应该不会那样做。美国大型科技企业通常都来自于私人投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