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电子图书在中国有前途吗

保护知识产权早已不是个外交的问题。中国出于自身的利益，对此要有充分的紧迫感。否则就可能一步落后而步步落后。　　7月20日，美国各大媒体报道，亚马逊的电子图书销量创造了历史，首次超过精装本的销量。许多评论家指出这表明电子图书代替传统图书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世界将进入一场新的阅读革命。　　在美国的图书市场，一般图书的首版都是精装本，然后才出平装本。有的书则只有精装而没有平装，但很少只有平装而无精装者。所以，尽管平装销售略多，精装无疑是图书市场之正宗。亚马逊是美国最大的图书销售网，无疑已经成为图书市场的统治者。根据亚马逊的数字，它每销100本精装图书，就同时销售180本电子图书。其中还不包括免费的电子图书。虽然目前平装本的销量还不得而知，但目前这个数据已经足够戏剧化地说明一场图书革命的来临。　　这场革命发展之迅猛，也是出人意料的。要知道，亚马逊的第一代电子图书阅读器在2007年11月才问世。图书毕竟不是电子游戏、流行音乐，比较“小众”。况且，即使有了阅读器，电子图书发展起来也很难。大部分出版社和作者，对这种电子产品将信将疑，拒绝电子化。结果，几百块钱买个阅读器，却很少有书可选择，还怎么说服消费者呢？所以，许多人对这一新产品并不看好。　　但是，两年多的时间，电子图书飙起。亚马逊的阅读器已经更新几代。虽然亚马逊没有公布阅读器的总销量，但市场分析家估计：到2009年年底，即阅读器发明后两年的时间，其销量已经达到300万台。另有估计，仅2009年第四季度的销量就达150万台。今年数字没有出来。但是，亚马逊的总裁称，阅读器销售的转折点出现在仅仅一个月前。当时公司把普通款的阅读器价格从259美元降到189美元，销量一下子增长了三倍。照这个势头下去，总销量突破千万台只需再等一个季度了。　　还应该注意，亚马逊并不是唯一经营阅读器的商家。其竞争者Barnes & Noble和索尼公司，都发展出类似的产品。最近苹果公司也高调以iPad进入竞争，在市场上即刻走红，甚至分析家一度认为亚马逊等家的阅读器会被取而代之。当然，阅读器销量的飙升，意味着电子图书市场的繁荣。到今年4月为止，已经有50万本图书可以在网上下载。另外，大量的报刊杂志和工具书也都进入了这个体系。　　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我们不妨看一个简单的事实：一台普通款式的阅读器，容纳的图书达1500册。一台高级款式则可以容纳3500册。对一般的读书家庭而言，所有藏书都可以装在一个小小的阅读器中随身旅行。我作为一位历史教授，生活中依赖大量图书，不得不搬到波士顿郊区买个大房子，造一个 50平方米的图书馆，所有书才能摆出来。但如今算算，所有这些藏书，三四个阅读器就能全部收入而随身携带。对于居住在北京、上海这种住房极为拥挤的城市中的居民，藏书已经不受家庭空间的限制。想想竹简时代，一本长篇小说大概需要一栋房来装。所以，长篇小说只能在造纸术出现后才成为可能。如今的电子图书的革命效果，大概已经能和造纸术相提并论了。　　中国的情况如何呢？在亚马逊的新闻爆出当天，国内有报道说：“因为中国移动以补贴方式销售的电子书阅读器销量低于预期，Digitimes Research已经下调2010年
中国市场电子书阅读器总预计出货量，从最初的150万台降到现在的90万-100万台。”“但该公司实际上在今年上半年只卖出3—4万台设备。”这样沮丧的市场，与美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以中国在这方面跟进如此之慢？一位国内图书界的朋友说，电子音像产品的经营环境太差。原因是知识产权保护几乎等于没有。出版社都知道，每本畅销书都有盗版。但是，盗版书毕竟还是“书”，还是要有硬件，要用纸张印出来。一句话，盗版本身还是有些成本的。弄不好也可能赔。但是，电子音像产品的盗版，成本几乎等于零，太容易了。所以这个领域盗版最猖獗，大家自然就放弃这个市场了。　　但是，放弃这个市场，并不仅仅是放弃一两个产业的问题。看看历史就知道，图书刻在竹简上、写在羊皮上，还是印在纸张上，界定着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和经济发达程度。没有纸张和印刷术，现代文明是无法想象的。电子图书也是一样。比如，当今的民工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主力。他们经常居无定所，随着工作不停地迁移。而且在他们当中，60%仅上过十年学。面对产业升级的挑战，他们如何接受教育，成为我们时代的课题。电子图书和远程教育，在这方面大有可为。民工跳过传统图书而直接通过电子图书接受教育，就像他们跳过电话阶段直接用手机一样自然。从这一例子可以看出，保护知识产权早已不是个外交的问题。中国出于自身的利益，对此要有充分的紧迫感。否则就可能一步落后而步步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