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哈谈判：八年不见终点的长跑

穷国屡屡被富国逼到墙角　　在农产品和非农产品市场准入等领域推行自由贸易能否成功，尚在未定之天　　■ 本刊记者 薛晓明　　9月4日，几千名印度农民围堵在当地一条大道上，要求政府放弃多哈回合谈判。因为对于拥有八亿多农民的印度而言，如果没有特殊保障机制，WTO发达成员大规模生产的低价农产品，会让其国内自给自足的农民大范围破产。　　新德里的交锋　　9月4日，为期两天的世界贸易组织(WTO)小型部长级会议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结束，40余个国家和地区主管贸易的部长或代表出席了本次会议。与会各方一致同意应在2010年结束以发展为核心的多哈回合谈判，并确定各谈判方的谈判代表和高官，将从今年9月14日开始在日内瓦召开会议，拟定此后谈判的程序及行动议程。 　　与会各方同意，谈判将以2008年12月达成的农业和非农业市场准入草案为基础，以多边谈判机制为主，加强会谈的透明度和包容性。农业和非农业市场准入谈判组主席将按议题制订出工作计划，以便加快与各方代表和高官的谈判，早日达成协议。　　然而，尽管各成员的部长们信誓旦旦地宣布，以发展为核心的多哈回合谈判应在2010年年内结束，但对这场已经持续了长达八年的超级马拉松，谁也不确定何时才到尽头。　　印度农民抗议多哈回合谈判的同时，美国国会也可能扮演“拦路虎”的角色。今年6月24日，百余名民主党议员联名启动一项《贸易改革、可靠、发展和就业法案》(TRADE，Trade Reform Accountability Development and Employment)。根据该法案，所有政府签订的贸易协议，必须先经由国会投票通过才能生效。假如该法案获得通过，美国政府在整个多边和双边贸易谈判中的信用将受到质疑。　　“多哈回合谈判从去年停滞到现在，基本没进展。其中，美国是个很大的因素。与医疗改革和伊拉克战争等问题相比，贸易问题在奥巴马政府工作中的位置比较排后。对于贸易问题，奥巴马没有一个新的思路。美国希望看到其他国家作出更大的让步，但其他的国家并不了解美国想要什么。”位于日内瓦的国际贸易和可持续发展中心(ICTSD)的战略分析和中国项目部主任成帅华说。　　可以说，多哈回合谈判久拖不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欧美在农产品补贴问题上不肯让步。专家指出，欧美农产品补贴不仅扭曲了国际农产品贸易，而且损害了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一些最不发达国家的农业发展。　　并不美好的伊甸园　　长达8年的谈判过程似乎很复杂，但内容其实很简单：欧洲和美国向农业贸易打开市场，作为交换，他们要求自己的制造商和服务提供商在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市场获得更好的市场渠道；也就是说，要将据说能包治百病的自由贸易原则推广到农业和市场准入领域。　　在自由贸易理论画出的诱人大饼刺激下，似乎每个人都希望多哈回合谈判迅速达成协议，然而人们也很自然地怀疑今年9月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小型部长级会议，能否开辟通往自由贸易伊甸园的前进道路。　　无论如何，印度通过举办这次会议已经向那些指控它破坏了7月日内瓦会议的国家摊牌，这些国家指控印度拒绝降低对本国自耕农的保护措施。在保护本国农业这一点上不仅印度一家坚定不移，中国和其他9个发展中国家也都抱成了团。　　尽管大多数经济学家都向往自由贸易伊甸园的美丽生活，但是正如美丽的伊甸园里也会有毒蛇一样，自由贸易在带来交易双方福利水平提高的同时，也会制造出赢家和输家。　　对于一国政府而言，参与多边贸易谈判的基本立场乃是维护本国的国家利益，尽可能地减少国内居民和企业因为外部竞争所带来的损失。而多边贸易体系通过创造出一个相互平等、重复博弈的平台，有助于减少穷国在和富国之间进行谈判中所遇到的不利局面。然而，由于WTO远非一个民主的国际组织，穷国很难利用多边贸易谈判的这一便利，所以往往在其中扮演被逼到墙角的那个角色。　　谁不希望结束多哈谈判？　　WTO中的穷国进行了广泛的市场开放和国内体制改革，为自由原教旨主义者鼓吹的世界贸易自由化、经济全球化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穷兄弟们做出的贡献却没有从富国那里得到应有的补偿，由于发达国家的苛刻要价，穷国们普遍反映，在继续追求自由贸易的大饼时遇到了许多困难，承担了超出其经济发展水平的义务。　　穷国们要求在多哈回合中，地球村里的富邻居们应该优先讨论穷国的特殊差别待遇问题、公共健康问题等，在市场准入方面发达国家应充分照顾发展中国家具有出口利益的产品和服务。大多数穷国极力反对在老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匆匆忙忙地开辟新的议题，而富国们更注重的恰恰是在多哈回合中加入新的议题，如投资、竞争、政府采购和贸易便利化等，他们希望在此前谈判成果的基础上进行新的市场开放。　　也就是说穷国勒紧裤腰带指望着能换来大饼，结果大饼没吃上反而勒得肚子疼，终于大伙醒悟过来，要求先兑现之前的大饼，再松一下勒得过紧的裤腰带。富国则说：大饼？没门；松下裤腰带？那不行，我们还想给你们带上紧箍咒呢，咒语我都可以教给你：自由贸易、开放市场，自由贸易、开放市场？???　　翻阅世界贸易的历史，不难发现穷国发展问题一直处在被搁置、被忽略的尴尬境地。比如说关贸总协定创始会员国在1948年签订的哈瓦那宪章(the Havana Charter)，已经提出建立“国际贸易组织”(International Trade Organisation)的动议，特别是通过控制大企业的限制性经营办法来解决关键的发展问题。　　然而这份有利于世界人民福祉的多边贸易组织宪章，被美国国会否决。美国只是一门心思地关注市场准入问题和发展自身的商业。这样，尽管穷国极力反对，美国还是在1994??1995年成功地把知识产权条款塞进了世贸组织协议的条约文本中(TRIPs)。但是世贸组织协议文本中的知识产权条款实际上不但违背了贸易自由化的原则，也伤害了穷国发展的前景。　　那么到底是谁不希望结束多哈回合谈判？不同立场的人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然而有一点似乎毋庸置疑：富国从未认识到在“我之所失即你之所得”的零和博弈之下，不可能达成任何协议。　　“2010年完成多哈谈判是否可行？是！多哈谈判在2010年能否完成？我不知道！”其实WTO总干事拉米也摸不准。　　菲律宾之鉴　　1995年菲律宾加入WTO，迷信“华盛顿共识”的菲律宾政府，彻底开放本国农产品市场。结果，稻米进口从1994年的0变为1995年的25万吨，2007年已增至170万吨，在得到华盛顿政府大量补贴的优势美国农产品冲击下，菲律宾本国农业被彻底打垮。到2007年，一个身处热带、土壤肥沃、可耕地面积广阔的国家，居然被搞成了受制于人的全球最大粮食进口国。　　在2008年席卷全球的粮食危机中，当地农业部表示，国家粮仓的大米存量，只够全国食用超过33日，为此菲律宾总统阿罗约甚至于2008年6月2日签署了一项总统令，宣布设立国家粮食与能源委员会，以评估菲当前粮食和能源形势，并制定长期的粮食能源政策和计划；如粮食和能源形势危急，该委员会还应建议总统和国会动用总统特权解决危机。　　媒体普遍评论，这是阿罗约总统进一步谋求发生粮食和石油危机时的紧急状态权力，这些危机一旦发生，总统甚至有权宣布戒严令进行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