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山寨本暴发户的倒下：皮包公司包围山寨

电脑报记者 李好宇 穆测波　　曾几何时，言山寨必称数星。号称拥有68人豪华研发团队、8000万项目启动金的数星科技有限公司构成了多数人对山寨本的最初记忆。这家进入山寨本行业不足10个月的新锐，曾独霸山寨市场三成销量、跻身中国国际数码通信展会，与华硕、长城等品牌同台竞技，一时间江湖人称山寨本圈子里的“暴发户”。　　十年生死两茫茫，岂料十个月后，数星就轰然倒地，风光不再。　　“你们老板卷款跑路了”　　2009年5月13日早9时25分，胡昊(化名)来到位于深圳福田区八卦一街的鹏胜大厦，推开1802室大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茫然无措。　　一百平方米不到的狭小空间里挤了五十多人，桌椅、电脑、打印机被全部搬空，墙上写着两个生硬的大字——还钱！往日忙碌的办公室人声嘈杂，遍地狼藉。一张张愤怒、恐慌、无奈的脸，在他的眼前慢慢扭曲、模糊。忙乱中，胡昊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浙江某市代理商老李，忙拉过来问个究竟。“小子，还蒙在鼓里呢？！你们老板跑路了，卷走了我30万货款！这些都是被骗的经销商！现在只能搬点东西了。”消息如晴天霹雳——除了拥堵在数星公司的三十余位渠道商，包括胡昊在内的数星员工同样是受害者。今年3月份之后，胡昊再没有拿到过一分工资，35名同事被拖欠约15万元。谁都难以置信，一夜之间，数星科技——山寨笔记本行业曾经的巨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倒掉了。　　5月13日一整天，胡昊一直没有休息，数次拨打昔日老板李嘉诚的电话，听到的都是同样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老板弃数星而去已经成为事实，协调、安抚经销商也成为了一个最为艰巨的任务。　　接下来几天，公司宣告破产，清理库房存货、物料，用于抵付工资、货款，却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据经销商反馈而来的数据，被骗货款、抵押金总额超过300万，而库房存货不过价值几万元，多数是返修或滞销的产品。忙碌了几天的胡昊顿感身心疲惫，数星昔日辉煌的场景从他眼前一一闪现。28岁的胡昊绝对算得上是数星的元老级人物，公司2002年注册成立他就加入了。为山寨本效力了7年的他实在不明白，一直红红火火的数星怎么会突然倒掉？问题出在哪里？　　3个月前山寨风景独好　　看着数星的倒闭，不禁让人回忆起了3个月前，深圳山寨本生产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时，从全国各地涌向深圳想代理山寨笔记本的经销商数不胜数，也就是看着这个势头，山寨生产商们暗暗许下一个心愿——让上网本再造山寨手机的神话。　　3月18日，记者也随着这群满怀激情淘金者来到了深圳。当时，山寨上网本市场可说是颇具规模，华强北的几大电脑城已经随处可见山寨身影，与传统PC厂商的上网本产品对比，山寨上网本的创意让人惊叹，外壳五颜六色、拥有旋转触摸屏、只针对学生市场、儿童专用上网本……这些创意让试玩过国际一线上网本的IT记者也拍手称奇。　　进入山寨上网本的工厂，颇具规模的厂房，一流的生产线，让记者目瞪口呆，完全看不出山寨厂商与正牌厂商的区别。而当时的山寨主们，正通过各种渠道获得Intel低功耗Atom处理器，逐渐开始更换掉市场反响不高的VIA C7处理器，采用了更为完善的上网本重要配件。这一切的一切给了人们太多对山寨本的幻想。　　与此同时，数星也让人们对山寨本的幻想继续膨胀。数星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曾让胡昊看到了希望，重现山寨手机的辉煌似乎近在咫尺。加之当时媒体狂热炒作、各界的高度关注，年初山寨本行业无疑被认定为“朝阳产业”。　　嗅到商机的不止“数星们”，还有各地的经销商。“要求加盟的渠道商络绎不绝，代理费从开始的30万提到了50万，一口价。即使这样还有40多家挤破头抢做代理；淘宝上搜索MST，你可以看到两百多家店铺经营着我们的产品；2、3月份平均走量三、四千台，光赚返点我一个月收入可以破万……”　　一个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数据还不足以满足“寨主”们的胃口，真正让数星名声大噪的是中国国际数码通信展。这次展会经历让胡昊依稀觉得，数星已经褪掉山寨的外衣，跻身名牌大厂的行列，颇有“农转非”的意思。4月9日~11日的中国国际数码通信展上，数星高价购买了一个小型展位，与华硕、神舟、长城等品牌同台竞技。事后，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将其定义为上网本领域山寨与品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展会第一天数星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正是胡昊。“很多人来询问、试用，忙了整整一天，后来还签下了几个外贸的单子，出了2K多的货。”　　岂料仅一月之后，数星就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曾经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春梦。　　皮包公司包围山寨行业　　胡昊回忆，4月以后老板李嘉诚就再未露面。4月27日有代理商上门讨债，公司安排提前休五一长假，并将假期顺延至5月11日。12日相安无事，13日一早，矛盾便集中爆发了。　　将数星逼上绝路的，正是低利润与降价潮。　　“山寨本市场能活活饿死你，你信不？”，单台利润从去年的一百块左右降到现在的不到二十块，已经不足以维持公司的基本运作。从胡昊提供的两份配件价格单上不难看出，从去年年底到5月初，主要配件都涨势凶猛——10寸A类普屏从175元涨到250元；外壳模具从97元涨到127元；主板从525元涨到590元……整体成本从1300元升至1470元，终端零售价却从2000元左右降到了1700元。“利润大头还要留给经销商，他们吃肉我们最多闻闻肉味”，胡昊话中透出一丝无奈。实际上，迫于终端价格的下降，渠道利润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零售商去年利润大概200块，现在不超过60块”。　　“配件市场开了个玩笑，一个大浪把数星抛了出去，我们只能死在沙滩上”。胡昊清楚地记得，年初开始，主要配件采购价格一路走高，不少厂商囤积了一些物料，以备不时之需，“最多的存了几万套料件”。4月份中旬，配件价格有所下滑，囤货的厂商不得不迅速将配件组装成机，将整机投入市场以减少配件上的损失。“当时人们对山寨本主要还持观望态度，这批机器杀低了价格，把整个市场都给毁了”。　　可以肯定的是，发生在数星身上的事件并非个案，“这个行业数星这样的皮包公司多到数不清”，爱立顺营销总监洪坤痛斥数星为害群之马，败坏了山寨上网本的名声。“早在去年11月份，就与数星有过接触。当时他们老板李嘉诚从我们工厂以1950元的价格定购了100多台笔记本，拿回去后贴牌1800元出售”。洪坤回忆，因为当时终端价格咬得非常死，各家相差最多不过二三十块，低于平均价一百多块的数星就像突然杀出来的黑马，成为业内关注的焦点。经过一段时间论坛、网络商铺上病毒式的推广营销，很多经销商也开始注意到数星这个牌子。上网本巨大的利润空间让经销商迷失方向，一步一步落入数星精心设计的骗局中来。　　“数星的模式是发展代理商，赚取代理费用”，胡昊回忆到，以前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各地经销商、代理商，洽谈合作，对其中流程也是轻车熟路。“省级代理商的保证金是50万，地区代理是30万，一次性交付，对提货量没有要求”。但交保证金的代理商只是极少数，多数人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缴纳5万元的定金，每月提货500台，预付30%的货款。“交了定金就身不由己了，我们可以提高产品批发价格赚取中间差，经销商要是停止进货就吞掉定金”。　　数星并没有生产部门，从一些较大的山寨工厂拿货后贴牌赚取差价，在一个招商网站上，记者查到了数星的一些基本资料，“注册资金百万元以下、厂房面积3万平方米、年出口额250~500万、月产量1万台……”在业内人士眼里，几个看似平凡的数字，早已破绽百出。“启动一个上网本项目需要千万级别的资金投入，就算是产业相对成熟的手机生产，也需要300万以上。100万，别说技术投入，厂房和生产线这些硬件配置都搞不定，骗人都不用动脑的？”深圳汇科鑫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郑昌云一语道破天机，在他看来，月产量一万台也是“放卫星”，“每月从深圳流出的山寨本总共也就几万台，目前没有一家月产能可以突破3K大关的”。　　骑虎难下　　倒掉的数星只是山寨本行业的一个缩影，冷淡的市场反馈让更多的“寨主”们进退两难。从生产线到营销渠道，整个山寨本行业都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闫杰是重庆赛博数码广场的一位电脑经销商，今年年初，从深圳批发了一批山寨笔记本，成为重庆本地市场第一批试水山寨本的经销商。半年过去了，“常有人问询”，但销量平平，一个月10台左右。吸引眼球，却带不动销售，叫好不叫座成为山寨本的常态。　　“在深圳生产笔记本离不开三家主板方案商顶星、创智成、杰微，这三家每家月出货量几万片，其中一大部分还是被七喜、长城等订购，流向山寨市场的很少，每月不超过5万片”，爱立顺营销总监洪坤称，目前山寨市场仍在发展初期，规模小、力量弱。月产5万台是怎样的概念，一个数据会帮助你有更全面的理解：宏基09年预期在大陆地区销售50万台Aspire One，几乎等于整个山寨市场的销量。　　外贸一直是山寨市场的重要通路，山寨手机外贸比例曾一度占到七成。但同样的思路并不适用于山寨本。近期海外市场山寨本因质量问题屡屡受挫。圈内流传颇广的一个案例是，年初某厂商因散热设计问题曾遭遇2万台退货，主要原因是该厂商为节省成本，将散热管替换为散热片，频繁导致过热死机。　　“现在大家都在观望，上一批2000台出货后我们再没有接到订单”， 萧然是一家山寨本工厂负责人，他手上的最后一笔订单已经是35天之前，“大厂也基本不出新品，开模几十万，钱扔进去就跟砸水里一个样，大家用的都是公模”。不太景气的市场让“寨主”们学会转变，“以前是生产出来铺到渠道里等着卖，现在是有了需求下订单我们再生产”。退出显然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前期投入很大，要回收成本；而且产品都铺到市场了，我们走了售后怎么办？”进入到这个行业之后，“寨主”们才真正尝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浓重的观望情绪也蔓延到渠道。一位网店店主Eggigg称，每个月只能出一两台山寨本，店铺就在网上挂着，有订货直接让厂商发。时至今日，网络仍然是山寨本营销的主要渠道，实体渠道商并不强，甚至很多山寨本根本不走实体渠道。渠道的不稳定性使山寨本的前景更为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