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代人体检中介月入数十万元和医院分赃牟利

代检流程示意图：1事先预约。体检前几日，客户需提供年龄、性别，代检中介针对客户信息安排相貌体型相似的“枪手”。　　　　2填写表格。客户到医院领取表格，并填写个人信息。“枪手”会在医院卫生间等待客户。　　　　3照片掉包。填完表格，客户到卫生间，枪手将自己照片贴在体检表上，帮助客户完成抽血项目。　　　　4换回照片。枪手完成抽血后，再去卫生间和客户换回照片，由客户完成余下的体检项目。新京报制图/许英剑（注：以抽血单项为例，全套代检一般需要做假身份证。）　　代人体检中介 月入数十万元　　“先锋体检”网站明码标价“枪手”代检，自曝与一些医疗机构合作，“确保代检成功”，均分代检费用　　一家名为“先锋体检”的网站，设有专门的
客服，公司化运作“枪手”代人体检，“确保代检成功”，仅北京地区就能月进数十万元。记者调查，北京至少有十几家代检中介机构，代检已成产业化。一些医疗体检机构疏于核查监管，给了这些代检机构可乘之机，甚至一些医院、体检中心与代检机构合作，均分代检费用牟利。代检盛行，监管无力的背后，是社会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就业歧视。多名选择代检服务的大学毕业生坦言，“我们知道这是欺骗，但体检有问题，就找不到工作”。　　■ 暗访　　体检中心卫生间“大变活人”　　8月23日，记者以乙肝携带者身份，联系“先锋体检”网站。　　“在北京我们做得最专业，保证你体检过关，费用是过关后付款。”一名自称“先锋体检”网站北京站工作人员，名为翟希的男子说。　　在“先锋体检”网站上，列出的联系人就是翟希。　　沟通过程中，记者多次表示担心被
查出来，翟希最终答应让记者考察一次代检的过程，“以证明我们的实力”。　　“枪手”紧俏网站员工亲自上场　　“明天早晨8点，在地铁西直门见。”24日下午，这名工作人员给记者发来信息。　　25日，记者准时来到地铁西直门站出口处。　　“我到了，你在哪，我背着一个小黑包。”一位穿着灰色T恤，背着小黑包的男子举着电话，东张西望，这名男子就是此前跟记者联系的翟希。　　他称，要去的医院是北京绿生源健康体检中心，已约好客户在体检中心见面。由于业务较多，代检的“枪手”都出去了，“为了让你相信，我今天亲自上场代检。”　　在去体检中心的路上，翟希反复叮嘱记者，“到医院后，你就找一个座位坐下，如果有人问你是不是体检，你就说来等人的，不要跟在我后面。”　　身份证上“枪手”照片客户信息　　北京绿源健康体检中心门口，翟希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一分钟，两名男子走过来。　　翟希向记者介绍，体型稍瘦的男子是今天的客户，稍胖的是“先锋体检”北京地区的主管，“专门负责给你介绍。”　　“由你亲自出马，太谢谢你了。”这名客户握着翟希的手说，自己也是名乙肝携带者，就怕抽血通不过。　　随后，翟希独自一人进入体检大厅，记者也跟了进去。“客户需要做全程，他就没有必要进来了，在外面等我们就好。”翟希说。　　在前台，翟希用身份证领取一份体检表格，并开始填写表格。　　记者看到翟希所用的身份证，上面名字叫“张某某”，照片却是翟希本人的。　　“你叫张某某啊，不叫翟希？”　　“张某某是今天客户，这张身份证是假的。”当记者试着追问“张某某”的信息时，翟希显得很谨慎地说，“公司有规定，所有客户信息未经允许不许向外透露。”　　翟希贴在体检表上的照片也是他本人的，而其他身份信息都是“张某某”的。　　填写表格、排队交费、照片盖章……翟希很熟练进行着这些流程。　　记者发现，在这些环节中，体检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少仔细核对体检者信息，有的甚至连头也不抬。翟希很顺利地办完所有手续。　　[page]　　遇到较真的医护人员就塞红包　　体检第一项，抽血，就是客户最担心的。　　翟希很顺利通过这关。　　“卫生间在哪里？”抽完血的翟希问旁边的引导护士。　　“去卫生间干吗，你没有尿检。”　　“我不是尿检，是上厕所。”　　记者想起，此前沟通中，翟希曾透露，所有医院抽血都是第一项检查。如果体检者想避开乙肝检查，办完手续后就要去卫生间。代检“枪手”会隐藏在那等着体检者，“枪手”拿到表格，迅速的将体检者的照片换成自己的照片，代替体检者去抽血。体检者只需要在卫生间等着“枪手”抽血后将表格还给他，再将照片换回原样，继续做下面的项目。　　记者跟着翟希来到卫生间，翟希果然将体检表上自己的照片，换上“张某某”的照片。　　“不是做全程吗，何不做完所有检查再换照片？”记者问。　　“做完最后一项就得把表格交给医院，那样就没有换照片时间了。不管是单项还是全程，做完抽血就得换照片，只有这时候有时间换照片。”　　“这样换照片行吗，上面没有章印怎么办？”记者继续问。　　翟希说，体检的人较多，医生很多时候都不会看照片，只是问叫什么名字，确定名字正确，就让体检者进行体检。　　随后体检过程的确验证了翟希的话。　　记者看到，整个过程没有医生对表格上的照片和翟希本人进行核对。　　“我说肯定没有问题吧，你胆子太小了。即使出了问题，我们的枪手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都会解决。”在体检成功后，翟希说，如果真正遇到较真的护士，他们会塞点红包，打发一下一般都没有问题。“有的是我们经常做的医院，有时候我们一个眼神护士就会明白我们做什么。”　　假身份证用一次立即销毁　　完成所有体检项目，记者跟随翟希走出体检中心，来到一拐角处。　　“搞定了没有？”客户“张某某”和“先锋体检”北京地区的主管迅速凑过来问。　　“放心吧，没有问题。” 翟希说。　　这名客户满脸堆笑，掏出一打现金，塞给翟希。“这是1300，还有体检剩下的一百多块钱给你当营养费吧。”　　见客户如此大气，翟希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主管正销毁体检时翟希用的那张身份证，“不能留下证据”。　　“这假身份证，不怕被查出来吗？”记者问。　　翟希后来对记者说，一般客户需要全程代检时，他们都会做一张用“枪手”照片，客户身份信息的假身份证。“做一个假的身份证很安全，医院对身份证的真假不查，只要身份证的照片和枪手符合就好。”　　送走了客户“张某某”，翟希扭头问记者，“现相信我们了吧，明天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来做了吧，免得影响你们入职。”　　记者询问，如果多人做单项代检，费用能不能便宜些。　　“现在费用就要涨了，单项一个人2000。没看我们流程之前，我给你们500一个人你们不做，现在做就要2000，而且价格没有商量。”　　记者以需要回去和朋友商量后答复，离开北京绿生源健康体检中心。　　　　“先锋体检”网站明码标价“枪手”代检，业务涉及多个大城市，郑重承诺，代人体检成功后收费。网站截图　　　　8月25日，北京绿生源健康体检中心，“先锋体检”网站人员翟希在抽血。当日翟希代替客户“张某某”，收取费用1300元。本报记者查道坤 摄　　■ 内幕　　代检中介和医院均分代检费牟利　　一些代检机构和部分医疗机构合作　　这家名为“先锋体检”的网站，地址写明为朝阳区大望路大望写字楼B座三层。　　25日，记者现场核实，网站公布的公司地址根本不存在。　　“我们公司除了营业执照没有，财务、客服、主管都有。”翟希说。　　北京工商局网站企业查询系统上，记者没有查到关于先锋体检的任何信息。　　“合作的医院也要分代检费用”　　“先锋体检”网站上宣称，体检代理服务范围包括：北京、上海、南京、成都、重庆、深圳、广州等城市。　　“很多城市都有分站点，有至少20人左右的专职代检枪手。”翟希说，北京是做得最大的一个站点，专职代检的人最多。　　“先锋体检”网北京地区主管称，“先锋体检”员工大多是兼职，全职员工在公司并不多，“这些兼职的‘枪手’一般都是公司的白领，“出来做大都是生活所需”。　　翟希透露，按照行规，以1200元代检费为例，“枪手”拿400元，剩下800元归公司。“如果是合作医院还得分成。”翟希说，他们有一些合作医院和体检中心，以1200元代检费为例，医院还得分400元。　　[page]　　代检机构旺季每天20笔以上业务　　代检行业也有旺季和淡季。　　翟希透露，每年过完年以及暑假结束，都是大学毕业生找工作的季节。这时候是代检中介的旺季，“旺季每天都得有20笔以上的业务，淡季时一天五六笔业务。如果平均算来，一天至少10笔业务。”　　为证实翟希的话，记者以毕业生找工作的名义联系北京其他几家代检机构。有的代检机构费用最少在2000元左右，如果难度比较大，费用更可高达5000元甚至上万，而且每天业务都在10笔以上。　　以此计算，类似“先锋体检”这种代检公司，光北京地区每月收入至少在30万元以上。　　三种方案确保代检“万无一失”　　“我们有三种方案来确保代检成功，就算是代检失败，也有弥补措施。”“先锋体检”网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客服说。　　三种方案，一般是按照体检医院的难易度来决定。　　这名客服称，有些体检机构，体检时只需要报名字和单位名称就可以了，因此代检难度比较小，采用只代抽血的方式就可以；有些医院体检前不仅要核实身份证，还会拍照，这种情况选用全套比较合适；而对于有公司人事带队监督，“枪手”无法代检的情况，最好采用修改体检结果的方式，“这种方式收费最昂贵，也是代检失败后的补救措施”。　　■ 监管　　为争客户 医院“睁一眼闭一眼”　　事实上，医院、体检中心等机构核查不严，才给这些代检机构留下牟利空间。　　北京普仁医院前台客服表示，普仁医院也遇到过代检情况，一旦发现医院都会取消体检者的资格，“虽然医院严格把关，但不可能100％的杜绝。一般‘枪手’代检手段很隐蔽，我们很难发现。”　　北京慈铭体检一位负责人称，体检作弊大多集中在“抽血”环节。一般医院体检的窗口都会排很长的队，医生来不及一一核对，“枪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即使通过照片辨认出来，不少抢手都会说是以前的照片，现在自己长胖了或者是瘦了，“很容易蒙混过关。”　　这名负责人坦言，体检中心不是执法机关，即使发现代检“枪手”，也只能是取消体检资格或者现场教育后就没有了下文，这就造成“枪手”反复在医院被认出。　　同时，“北京有很多体检医院，之间都存在竞争的情况，有的时候为了争取客户，也就没有那么多规定。”多家医院和体检中心人员透露，由于体检行业没有相关的行业规范，只能靠各个体检中心自律来约束，很多体检机构为了利益对替检都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 分析　　95％的代检客户是乙肝携带者　　北京多家代检中介公司表示，需要代检的人大多数都为乙肝病毒携带者，“95％以上都是乙肝，都害怕抽血这一项”，其他项目相对比较少。　　今年7月毕业的王小姐，也是一名乙肝病毒携带者。“我也知道这是欺骗，但不找代检公司，我就会失去工作。”她说。　　《劳动合同法》第26条规定，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劳动合同的，可视为劳动合同无效或者部分无效。　　北京多名律师表示，利用“枪手”代检的体检报告与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属于欺诈行为，这样的合同不受法律保护，公司可以将代检者辞退。　　同时，根据《就业促进法》第30条规定，用人单位招用员工时不得以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如有拒绝，就是违法。　　多名接受过“先锋体检”代检服务的客户说，他们都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找工作过程中很多都是在最后体检中被公司拒之门外。“虽然国家一再强调不可以歧视乙肝携带者，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根本就做不到，很多公司一知道你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就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你。”　　代人体检价目表 　　一线城市　　单项代检　　每人每次1300元，人数较多可便宜些　　全套代检　　每人每次1500元，人数较多可便宜些　　二三线城市　　每人每次500元，人数较多可便宜些　　每人每次1000元，人数较多可便宜些　　特殊客户　　公务员体检　　因难度较大，每人每次2000元以上　　出国体检等　　因难度较大，每人每次2000元以上　　数据来源：“先锋体检网站”及工作人员　　（采写/本报记者 查道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