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淡马锡悬疑

在2010年剩下的半年内，国务院国资委下属的123家央企，必须减少至100家以下。这是“国务院对国资委的考核任务”。8月，被称为“中投二号”的第三个央企整合平台——国新公司或将挂牌。　　依照简单的直线逻辑，中投二号的任务，可能被看成是“完成一个简单的减法游戏”。但事实上，与此前的两个央企整合平台不同，中投二号还被赋予了打造“中国版淡马锡”的使命——不仅是收纳，亦须盘活。　　肩负双重使命，在诞生之初，迎接中投二号的，有期许，有怀疑。　　邓瑶　　“中投二号”破茧　　央企重组，大限将至。　　在这场2003年开始的“将央企数量从196家缩减至100家以内”的接力赛中，承接最后一棒的，是有“中投二号”之称的国新资产管理公司(下称“国新公司”)。　　“最快八月，应该不会超过九月。”对于国新公司的具体挂牌时间，8月5日，一位知情国资研究专家向本报记者透露。　　央企整合的最新进展是，8月5日晚间，国资委公布，中国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整体并入中国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成为其全资子企业；上海船舶运输科学研究所整体并入中国海运集团总公司，成为其全资子企业。至此，国资委履行出资人职责的企业由125户调整为123户。　　这就意味着，在未来不足5个月的时间里，至少有23家央企，要么投入其他央企的怀抱，要么被装入“中投二号”这个大壳里。　　上述国资研究专家对本报记者表示，组建国新公司最大的阻力，是部分企业不愿意被装入国新公司，为此，国资委一方面进行了大量的劝服工作，另一方面也帮忙牵线重组。国资委主任李荣融在7月23日的央企负责人大会上亦曾公开劝导，“不要认为进入国新就不光荣”。　　而一位商贸央企高管对本报记者表示，目前，依然有不少央企在自己寻找“婆家”，最终装入国新公司的企业数量，将少于20家。　　上述专家透露，目前已确定装入国新公司的企业，有乐凯胶片集团、上海贝尔股份有限公司等“主业实力不大或不清晰、业绩靠后、规模较小”的央企，由于还有少数央企不确定是否将由其他央企重组，因此，“初步估计将有13-17家企业”被打包装入国新公司。　　在目前的央企序列中，国新公司只能从收纳“小字辈”央企起步，这是它与淡马锡的距离。“盘活所注入的资产，才是国新公司真正的历史使命。”五矿集团一位人士对本报记者称。　　谁的“光荣”？　　国新公司原计划于今年上半年挂牌，对于推迟挂牌的原因，李荣融曾表示，国资委正在做“大量前期工作”、“这些工作你们都看不到”。　　目前，国资委只明确了国新公司的主要职责——加快央企整合和调整国资产业布局。而对于公司框架、运作方式、操作细节以及其与国资委的具体关系、所纳入央企的名单等细节问题的解决，则是李荣融所说的“前期工作”。　　本报记者从上述知情人士处获悉，国新公司的框架、运作模式等问题，国资委已在今年上半年基本解决。国新公司迟迟未挂牌的原因之一，是有部分企业不愿意被纳入进去。　　“比如，有的企业，在一个产业链的某个环节做成了垄断地位，同时又与产业链其他企业同时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企业往往是国资委重组时的钉子户。”该知情人士举例称，中国民航信息网络股份公司(下称“中航信”)就是央企重组里的“钉子户”。　　据本报记者了解，中航信是于2000年由中国民航计算机信息中心联合当时所有国内航空公司发起成立，国内几大航空公司均为其股东。　　尽管中航信在央企排名中较为靠后，但其一直坚持独立发展。中航信董事长徐强7月30日对媒体表示，从管理角度来看，央企重组是政府部门的课题；从技术角度看，中航信不可能归航空公司，独立发展对中航信最好，因为中航信是一家中介公司，要为所有的航空公司服务。　　知情人士透露，国资委曾有意让国航等航空公司重组中航信，但均遭到中航信拒绝。中航信也拒绝装入“中投二号”。　　类似的央企，还有中钢集团和中国钢研科技集团公司。在国内钢铁业，这两家企业均扮演中介角色。近年来，中钢集团凭借快速扩张逐渐超实业方向转型，并积极准备整体上市。尽管被重组的可能性减小，但中钢集团在央企排名中也不靠前，业内对其还有“大而不强”的质疑。　　而钢研科技集团公司“被重组”前景则相对明确。钢铁研究院一位专家对记者表示，钢研科技集团难逃重组命运。　　一位国资系统的知情人士表示，李荣融多次在内部会议上劝说被列入重组名单的央企，“不要认为进入国新就不光荣”，“不管进不进国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业绩做上来”。　　国资委两手准备　　按照国资委此前的说法，纳入国新公司的央企，将是那些“规模较小、微利、效益差、应退出市场的央企”。　　中国政法大学企业重组研究中心主任李曙光认为，首批进入的应该是近几年状况不太好的、业绩亏损、又很难在同行业找到重组方的企业。　　按照国资委7月23日公布的央企业绩考核结果，连续两个任期评级为D的企业有4家，C级企业也有20多家。　　但上述国资研究专家指出，业绩考核结果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但由于各个行业的经营情况不一样，因此，此前李荣融所说的“三年之内要做到行业前三名，否则国资委给你们找婆家”，也将是筛选重组对象的标准。　　在这位专家看来，那些未能进入“行业前三名”的央企，也将是国新公司潜在的重组对象。　　以电力行业为例，目前，电力板块的央企还有12家，其中2家电网企业(国家电网公司、南方电网公司)，5家综合性发电企业，1家水电投资类企业(三峡总公司)、2家建设类企业(葛洲坝集团、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2家辅业集团(中国电力工程顾问集团、中国水电工程顾问集团)。按照国资委的思路，央企阵营不太可能保留如此之多的电力企业。　　申银万国分析称，电网辅业分离可能将与国资委直接监管的电力顾问集团、水电顾问集团、水电建设集团、葛洲坝集团重组一起进行：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下称“中水电”)和水电顾问集团重组成中国电力建设集团，葛洲坝集团和中国电力顾问集团重组成中国电力工程集团。但另一种说法则是，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将重组中国葛洲坝集团。　　对此，葛洲坝集团一位内部管理人士告诉本报记者，葛洲坝不会纳入国新公司，与其他公司的重组工作没有中断。　　和葛洲坝一样，为避免被装入国新公司而在自主寻求重组的央企不在少数。本报记者从业内人士处获悉，目前正在积极寻找“婆家”的央企，还有北京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北京矿冶研究总院、武汉邮电科学研究院、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中国有色矿业集团有限公司、中国普天信息产业集团公司等。　　前述国资研究专家表示，对于自主洽谈重组的央企，国资委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手是，积极推动企业之间的重组，另一手就是，将重组不成功的企业装入国新公司。“基于现实情况，被国新公司重组的央企，分批装入的可行性较大。”　　该专家还指出，大型央企剥离出的非主业资产，也可能是国新公司重组的对象。　　中国版淡马锡　　国新公司，将是国资委实施央企整合的第三个平台。2005年，诚通控股公司和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两家资产管理公司，已成为央企资产经营试点企业。[page]　　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是指国家单独出资设立，经国务院或省级人民政府批准和授权，以持股方式从事国有资产经营活动的公司法人，是国有资产的投资主体、经营主体，也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责任主体。　　事实上，组建国有资产经营公司，以此为平台推进央企重组和国有资本有进有退、合理流动，是自2003年央企整合大幕拉开以来，国资委加大央企布局结构调整力度的重要抓手之一。　　不过，诚通控股公司和国家开发投资公司，更多的扮演着处理不良资产的角色。国资委副主任邵宁曾表示，“诚通控股公司作为国有资产经营公司试点之一，实际上就是按照专业化处置不良资产和非主业资产进行安排的；希望诚通能够成为专门进行不良资产处理和人员安置的托管公司。”　　而国资委对国新公司的定位，将比诚通控股公司更高，前述知情人士表示，国新公司将更侧重行业整合、企业重组的角色，代表出资人持有国有股权。　　对于国新公司的运营模式，一位曾先后在航空、基建类央企担任要职的人士告诉记者，国新资产与新加坡淡马锡公司的管理模式类似：并不直接介入相关企业的经营和决策，而是通过董事会来实现对旗下企业的监督和管理，同时通过直接投资、管理投资以及割让投资等方式，确保国有资产保值增值。　　但五矿集团企业重组部门的一位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国新公司组建结束后，面临的难题将更大，比如公司结构混乱、主业模糊、管理体制僵化等问题，“这些都不是短期能解决的问题”。　　上述人士认为，尽管国新公司眼前的任务是打包资产，但盘活所注入的资产，才是国新公司的真正历史使命。　　在7月23日的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李荣融已明确表示，一定要将国新公司的业绩做好。　　国新的空间　　在2003年至今的这场央企整合大戏中，即将浮出水面的“国新公司”，注定是一个“清道夫”的角色。因为，它的使命是，收纳那些“规模较小、微利、效益差、应退出市场的央企”。　　大戏已至收官阶段，央企整合的大局，在之前的7年已然决定。2003年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之初，央企的数量为196家，而截至2010年8月6日，央企的数量为123家。　　近日发布的《国务院国资委2009年回顾》显示，2002年至2009年，国资委旗下资产规模超千亿的央企数量，已由11家增至53家。而入围《财富》500强的央企数量，则由6家增至30家。　　而央企的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和利润总额，分别由2002年的71285亿、33642亿、2405亿，分别增长至2009年的210580亿、126271亿、8151亿。　　在这一系列数字背后，是国务院国资委“调整国资产业布局”的战略：向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向行业排头兵集中，增强国有经济控制力，发挥主导作用。　　以石油行业为例，资产总额高达22214亿的中石油，目前是国资委旗下规模最大的央企。2009年，中石油拥有了国内54.43%的原油产量和33.4%的原油加工量。而资产总额为12889亿、排名第三的中石化，则拥有了国内22.39%的原油产量和49.19%的原油加工量。　　国务院国资委称，“2009年，我委监管的中央企业资产总额的70.1%，分布在关系国家完全和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　　央企整合大局已定，大佬序列已然形成。作为国资委旗下的第三个央企整合平台，国新公司只能在这些大佬之外，寻求整合空间。　　虽然，“中国版淡马锡”，是很多人对国新公司的期许。但现实的差距是，被视为国新公司榜样的淡马锡，在新加坡10家规模最大的企业中，涉足了7家。　　央企进退　　在缩减央企数量的同时，资产向主业集中，是国资委整合央企的另一路径。　　国资委主任李荣融曾表示，做好主业是国资委作为出资人对央企的基本要求，央企要严格按照国资委要求，做大做强主业，严控非主业投资。　　在李荣融看来，“突出主业”的央企改革思路，是由央企特殊的地位决定的。“中央企业的价值不仅仅是赚多少钱，更重要的是要在行业发展、产业发展中起引领和带动作用。所以，中央企业还是老老实实干你的本行、干实业，不东张西望。”　　近年来，不少央企在多元化道路与突出主业之间进退两难。尤其是2010年以后，由于经济形势不够明朗，依然有部分央企不断进入金融、房地产等非主业领域。　　对此，国资委规划局负责人在内部会议上批评这些企业，“追求短期利益，严重偏离企业熟悉领域和主业经营范围，投资过度向上下游延伸，盲目多元化”。　　据本报记者了解，2010年，央企对矿产资源、能源、金融证券、房地产和保险等领域的投资热情较高，从而导致国资委所说的“非主业投资比重过大，盲目多元化倾向十分严重”。　　以矿产资源为例，五矿集团一位负责海外项目的管理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随着海外矿产资源投资热情高涨，很多国内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一窝蜂去海外收矿，一度导致恶性竞价。“一些兄弟企业，从来没有开矿经验，以前也没涉及过矿业领域，就去竞价。”　　从2010年开始，国资委对央企的考核采用了“经济增加值”的考核方式。李荣融表示，考核的目的是“引导央企突出主业、做强主业”。　　实际上，早在2006年，国资委明文规定，央企非主业投资占总投资的比重一般应控制在10%以下，投资中自有资金比重一般应超过30%。这是国资委首次针对央企投资行为制订具体管理办法，目的是为了“抑制一些央企盲目扩张、盲目多元化的重要措施”。　　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近期撰文指出，要实现主业效益最大化，要抓三个环节：一是，推动资金、技术、人才等各类资源向主业集中；二是，严控投资方向，专注优势产业和优势产品的发展；三是，坚持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加快清理非主业和低效资产。　　目前，国资委正努力推动央企清理非主业和低效资产。其中，国投正加快退出非主业项目，主攻节能环保新能源和海外业务；国家电网以清算、注销等方式剥离低效资产，减少了600多个法人单位。　　而对于央企退出酒店宾馆及房地产等非主业业务，李荣融表示，“已有实质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