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无限,深邃莫测。
他在空灵的宇宙中任意颠倒,激情飞扬;脚下,蓝荧荧的地球缓缓转动,风流云散的变化也显得格外温柔、亲切……虚无飘渺间,那种似曾相识的音乐又开始在他耳边萦绕,久久流连不去。渐渐地,他的心神变得澄澈无比,如醍醐灌顶,浑身凉浸浸的,竟好象和宇宙融为了一体……
“毕!——”
他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闹钟尖锐的“毕”声仍在不知好歹地继续着,冷森森的钢壁反射着灰蒙蒙的光影,一如窗外铅云密布的阴霾。
这就是现实!
他沮丧地敲哑了那个还在不停制造噪声的机器,穿上隔离服下了床。陈旧的传送带“轧轧”作响,忠实地履行着把他送进盥洗室的义务——尽管他大声抗议这种无休止的“溺爱”,但毫无作用,因为机器系统是感光自动的,无法关停。就此而言,他觉得独立于系统之外的“吵钟”还比较可爱一点。
手忙脚乱地洗漱完毕,他装好“西多”的储存罐,把取食管塞进嘴里,顺手拧开收音机的旋钮,一边吮吸着五味杂陈的半流质食品,一边检查隔离服的金属排钮。
联讯电台的播音实在不怎么样,声音呆板不说,内容也尽是些陈词滥调。他不耐烦地换台,一面留意到第19个纽扣似乎有点不妥。
“……‘死亡使者’组合将在地底魔宫举行他们的十周年纪念演唱会……”
十周年了?他笑得枯涩。那些歌迷全是疯子!那种所谓“黑色金属”的音乐大行其道,其实只是折磨听觉的噪音,可是他们却狂热地喜欢,真是不可思议!他弄紧了纽扣,关上收音机,开门而出。
户外的空间浑浊不堪,乌烟瘴气;马路上一片狼藉,废弃的机械和能源盒到处可见。他调整了眼罩的透明度,看着路上动作机械的行人,不禁更加沮丧了。
“嘿,阿炫!”
他回头,凯大大咧咧地晃过来:“怎么才来?晚上演出呢,主音!”
潼和志男也凑过来。他们都是“死亡使者”的骨干。十年前,尚未成年的他们机缘巧合地走到了一起,组成了一支属于“狂怒型”的乐队,以超负荷的重音出击,在音乐大赛上击败了歌坛霸主“无望挣扎”,一举成名,成为雄踞魔宫十载而无敌手的王者。他们呐喊、怒吼,以令人战栗的听觉冲击力横扫乐坛,征服了大批热衷于疯狂歌舞的乐迷。而今天,正是他们登上魔宫舞台的十周年纪念日,魔宫老板拜拉自然大张旗鼓地为他们的演出作了特别宣传。
炫有些疲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演出就演出呗,没什么特别嘛!”他乜了凯一眼,又看看另两个伙伴,“你们不会也想搞什么十周年的‘特别show’吧?”潼不屑地撇撇嘴,志男道:“谁象拜胖子那么无聊?不过那些歌迷反应很热,我们倒也确实得有所表示才行。”凯双掌一拍:“好,我们就出个新歌!”
他说干就干,转身打开巨型云琴的沉重金属匣,双手齐出,便在键盘上揿按起来——排演厅中顿时被震撼人心的音波充满了。
潼挑剔地侧目看着凯旁若无人的演奏,不时皱眉以示不满;志男则习惯性地跟着凯即兴弹出来的调子大声唱和。凯熟练地调整着音质和音量,云琴在他手下时而高亢急噪,时而低沉抑郁,变化出令人窒息的黑色旋律……凯的确有非凡的音乐天赋,上手就能出曲子,弹过一遍就不会记错一个乐句;而且凯不但能自得其乐,还能够充分调动伙伴们的情绪,激发大家的创作欲望——这次也不例外,在那种足以摧毁人类意念的“魔音”催动下,潼也按捺不住,启动了雷音组合,击出一连串暴声,加入这疯狂的合奏之中……
当这支曲子以一个刺激人类听觉极限的尖锐高音突然结束之际,各人耳中都是轰鸣一片,“嗡嗡”不止。凯甩脱了一头的汗水,“嘿”地一声:“好啊,真过瘾!”浑身淋漓的潼随手把贴在脸上的湿发捋到耳后,气喘吁吁地骂道:“混蛋!”她每次都会这样在筋疲力尽之际狠狠骂上一句,而后又情不自禁地投入狂野的宣泄中,凯也不以为怪;然而她闪烁不定的异样目光却引起了他和志男的注意。循迹望去,两人也是一愣,原来炫正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出奇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