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阳瘦身钢筋追踪：真诚实业公司6种钢筋被瘦身

“瘦身”钢筋再追踪315在行动，今天我们继续关注瘦身钢筋。315前后，财经频道连续报道了四川绵阳非法生产瘦身钢筋的情况，节目播出后当地高度重视，绵阳工商部门提供的初检结果显示：节目中报道的真诚实业公司被抽检的13个品种中，6个品种是瘦身后的钢筋。真诚公司存在的问题已经得到证实，不过我们报道中曾提及，除了真诚公司，我们记者又发现了一家三无生产点及一辆运输没有标识钢筋的车辆，而车辆就在执法人员眼皮底下消失了，那么货车到底哪去了呢，执法人员是如何监管的呢？我们的记者首先从追查这台消失的货车开始，进行了回访。2013 年3月6日，记者第一次在绵阳采访期间，在知情人的举报下，和当地工商、执法人员，在一个既无工商营业执照，也没有生产许可证等相关手续的一个钢材加工点，发现了一辆大货车和车上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钢筋。绵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执法人员告诉记者，没有标牌，没有生产许可证。这是属于“三无”产品。按照他们的规定应该先立案调查，要追查它的来源。虽然工商人员表示要立案调查，但当记者中途有事离开后，再过两个多小时来到这里时，大货车和车上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钢筋”已经不见了。绵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分局副局长 汪政：不知道。我们没有权利问这个。”绵阳市涪城区工商局局长 周涛：那这样吧，我们马上找这个经营者进行调查，如果要是拉走了给它追回。”记者：至少要知道货从哪来，到哪去了。”3月15日，在相关报道播出后，记者又来到这里，了解那辆大货车和车上没有合格证的钢筋下落。绵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工作人员：这是流通领域，那就归工商。流通领域的产品质量是工商在管。”绵阳市涪城区工商局经济检查大队长 钱鹏臣：分工的话是属于生产加工环节，应该是这个质检部门在监管这个问题。”当记者询问货和车现在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个不清楚，可以问一下老板。当询问道经营负责人的时候，也是一问三不知。3月17日，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315在行动”再次播出绵阳“瘦身钢筋”问题和这辆货车消失之谜。3月19日，记者第四次来到绵阳市工商局，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节目播出后第二天，也就是3月18日，他们专门就这件事进行调查了解，并拿出了有关调查报告。绵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副局长王智勇说：“当时这辆车是在钢材市场买了一点钢筋，是农民自己修建房的钢筋，买了钢筋之后，就去一个加工点，去问问加工箍筋的情况。执法部门人去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事，然后他们就先，就说去吃饭，然后他们转来的时候，执法人员也离开了，他们也走了。这个，就这个事情，我认为待会儿，跟买钢材的这个同志，他要来，他会把整个过程，说得更加清楚明白。”这位负责人说，当天现场发现的车上那些没有任何标识的钢筋，是村民杨地兵在绵阳一钢材市场买的，12、16毫米两种规格，4.3吨钢筋，共花费17840元，雇用当地一辆货车帮助运货，中途，杨地兵到这个没有任何生产经营证件、执照的加工生产点询问加工价格。为了证实调查的真实性，这位负责人还找来了报告中提到的货车司机。司机蒋合兵：不是我去买的，我只负责拉货，是700块钱运费。” 记者：“(当天)工商部门质监部门有没有说，你这个车子涉嫌，(车上的钢筋)要暂时查封扣押？”他说：“当时是，没说那个问题。”过了一会，调查报告中提到的钢筋的货主，村民杨地兵也赶来了，一进来，他就说他当时就在事发现场。记者：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车(上的钢筋)，涉嫌“三无”产品要暂时扣押，要调查这批货的来源去向。”杨地兵：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记者：开车开走的时候呢？杨地兵：没有，反正我一看，人也不在，我一看，可能事情不好弄，所以就开车就走了。”按照杨地兵所说，3月6日当天，在工商质检执法人员联合执法的时候，装载没有任何标识、合格证钢筋的车辆，在没有任何人过问的情况下，自行开走了。同时，记者注意到，杨地兵不仅拿不出任何购物凭证，在讲到钢筋重量时，还和工商部门调查报告上提供的数据出入极大。记者：有没有你交钱，开个发票、收据、凭据。”杨地兵：“他给我开了个票，我过后也不知道放到哪去了。开的好像，我也没注意看，只是一个价格。”记者：没有写什么厂家、规格、重量、长度。”杨地兵：重量写了，重量我昨天回忆了一下，是280多公斤，大约，我记不清了。”调查报告显示，没有合格证的钢筋共有4.3吨，但杨地兵只承认属于他的280公斤。这份调查报告又是怎么得出来的呢？真实性到底如何呢，记者不得而知。在3月14号，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播出的第一期绵阳瘦身钢筋节目中，记者曾追踪一辆从真诚实业公司驶出的运送钢筋的车辆，到了绵阳游仙区老龙山风景区附近一工地上，这些钢筋最终流向哪去呢？记者再一次来到了这里，这里有的已经建了三、四层楼，有的刚打好地基不久，大部分楼房都还在修建当中。村民们说，这里是游仙区经济实验区管委会的统筹自建房片区。记者从游仙区经济实验区管委会了解到，该统筹自建房属于城乡一体化项目，从1999年开始，农村集体土地统一划归开发区，再根据农民家庭人数多少等条件，集中统一划出宅基地，由农民自行建房。2012年年底才上任的游仙区住建局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里也是他们监管的难点。绵阳市游仙区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局长 冯忠卫：“就这地方，很多老百姓，没有办理建设工程规划书，也没有办理施工许可证。按照要求，办理施工许可证的同时，要委托我们质检部门，对整个质量进行监控，因为这两个证没办齐，我们建设部门、质量部门一直无法完全介入。这是他强行建(房施)工，至于说他买什么材料，我们就管不了。”一方面是自建房，另一方面又缺乏有效监管，农民建房购买钢筋时考虑最多的还是价格便宜，给了“瘦身钢筋”以生存空间。就在记者现场调查时，村民向记者反映了一个新情况。村民说劣质钢筋断了。在热心村民的帮忙下，记者找到了这位叫唐家银的村民。唐家银告诉记者在镇里头买的钢筋。它是8个(毫米)，7.2(毫米)、6.8(毫米)那块。使用后(钢筋)就搬断了。(钢筋)强度不够，不能弯曲，搬，不能弯。没有厂家，没有看材质证明书。面对镜头，绵阳的工商执法人员明确表示要立案调查，然而一转身，车主就能在无人过问的情况下将货物运走，让人很难理解，执法人员执的到底是什么法？有了这样的执法，我们也就不诧异，村民们们能随意买到、使用一摔就断的瘦身钢筋。在我们之前播出的报道中，销售人员曾透露，相当一部分劣质瘦身钢筋销售给了当地的一些建设项目，那么这些情况是否属实呢。在3月14号的节目中，真诚实业公司的销售人员曾向记者透露，当地的金山名城使用的都是他们的瘦身钢筋，负责采购的是一名叫做阮三哥的人，3月18日，记者来到了这里，小区总共有3栋楼，当地住建部门负责人介绍，这里属于旧城改造项目，2009年8月开工建设，到2010年8、9月份完工，现有住户78户。那么，它是否购买、使用了真诚公司销售人员所说的“瘦身”钢筋呢？在住建部门的协调下，记者见到了那名销售人员所说的阮三哥。四川省东方兴发建设集团有限公司项目负责人阮盛才说：“他说的是我们金山名城，我们以前是没在他那个地方拉的。就是后来我们陆续拉了(真诚物资公司)可能20多吨。我们现在小区几千平方？9000平方(米)吧，9000平方(米)、三栋房子，我们按常规来说，20公斤，每平方(米用)20公斤(钢筋)，我们9000平方(米)，最多180吨钢材，他说400吨(钢筋)根本不符合道理。”这名阮三哥叫阮盛才，他承认曾购买了绵阳真诚公司的钢筋，但强调说，他们买的数量并不大，在记者追问下，他承认的购买数量也不断变化。记者提出查看购货发票。等了两个多小时后，记者来到了阮盛才所属的东方兴发公司，票据显示，2009年到2010年，东方兴发公司分三次从真诚公司购进了钢材。德阳兴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财会人员说：“从真诚(物资)公司买的(钢材)清单，钢材就是96万多块钱。这里就是三批次。96万多(元)，这是255吨。这个就是发票，所有的发票。”发票显示，东方兴发公司总共从真诚公司购买了255吨钢材，如果按照阮盛才所说，金山名城只用了二三十啊，那么，剩下的200多吨又到哪里去了？是否用在该公司的其他项目了呢？不仅如此，记者在现场发现，东方兴发公司的有关材质证明书，也就是产品合格证明存在问题。在对金山名城的调查中，记者了解到，兴发房公司是该项目的开发商，施工方东方兴发公司则是其属下的子公司。那么施工时，监理公司又是如何监督管理的呢。无论是二三十吨，还是两百吨，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金山名城的确用了真诚公司的钢筋产品。那么，这些钢筋具体用在哪栋楼、哪个位置？又该如何处理呢？记者：具体用在哪一栋？”四川省东方兴发建设集团有限公司项目经理蔡小林：应该是二三号楼，因为一号楼的进度最快，肯定没用，应该是二、三号楼。”记者：打算接下来怎么处理？德阳兴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张兴达：一个就是请(专家)鉴定，还是请(专家)鉴定，钢材检测的问题，要马上处理。记者：如果存在问题的话，已经使用已经完工的一些小区怎么处理？张兴达：如果是通过职能部门鉴定，有问题的我们肯定要承担。德阳市罗江县住房和城乡规划建设局副局长王知平说：““瘦身钢筋”这个，我们想了以后，可以马上咨询一些专业的机构，看他们具不具备这种检测手段。我们会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针。第二个对于已经发生的这种违法行为，或者说是违规行为，那么我们会依法对这个违规企业，违规的个人做出严厉处罚。”金山名城是否使用“瘦身钢筋”？现在可以明确，这家金山名城小区的确使用了劣质的瘦身钢筋，然而，与这么明确的事实相比，我们看到的却是相关部门含混其辞的表态。在整个回访当中，绵阳市虽然表态高度重视，然而相关的调查基本上是由报道在推动进行，那么这些执法部门到底有什么顾虑呢。315前后，财经频道对四川绵阳非法生产瘦身钢筋进行了持续报道，并且部分建筑已经被证实确实使用了劣质瘦身钢筋，然而，迄今为止，绵阳没有任何部门和个人因此被问责。绵阳到底能不能管住瘦身钢筋呢？3月初，记者在绵阳对真诚公司违规生产瘦身钢筋情况进行了解后，3月5日下午1点半，记者在真诚实业公司大门附近，拨打电话向绵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负责人举报，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1点53分，记者拨通了当地质监部门的投诉电话12365，几分钟后，真诚实业公司里面突然有了响动，有人开始接打电话，有人向大门口走过来，不停地向外看。20多分钟后，记者等来了两名质监部门的执法人员，记者和他们一起走进真诚实业公司。在加工生产现场，几名工人正在使用机器把一圈圈盘圆钢拉直，但旁边的“瘦身”钢筋生产线已经停止运转，只有地上堆放着一捆捆钢材。为什么在记者拨打电话后，真诚公司出现了一系列反常现象呢？绵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副局长张登才说：“这个可能，你说这个东西，我认为可能是个巧合，应该说当时接了举报电话以后，我们已经赶过去了，得查一下，属不属实，对这种吃里爬外的企业，坚决查处。马上查这个事情。”3月19日，记者再一次见到张登才，了解相关调查情况，张登才把事先准备好的录音设备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才接受记者采访。这什么不存在通风报信情况，真诚公司出现了那么多反常现象，仅仅是巧合么？记者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回访中，当地相关部门介绍，绵阳市委市政府对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播出的报道非常重视，并从3月8日开始，利用10天时间，对绵阳市整个钢材生产及销售环节进行集中、全面检查整治。绵阳市政府副秘书长王刚：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拉网检查，拉网式的排查，对所有的钢材市场，现在我们工商(部门)，据工商(部门)到目前为止，他们对三个钢材市场，已经检查了65户这个经营户，65户经营户。对他的证照，对他的这个经营情况，都进行了一个检查。我们针对检查的结果，我们政府会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来加强市场的监管。”那么加强监管的效果如何呢，就在绵阳市集中整治期间，记者又对绵阳市几家钢材经销市场进行了走访。在绵阳高新区钢材市场，记者和执法人员现场就发现，一家钢材经销商露天堆放的螺纹钢没有任何标识标牌，工商执法人员当场以涉嫌产品不合格将这批钢材暂时查封。记者：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产品。”绵阳市高新区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李方伦说：“如果对于他这种没有标识的产品，首先第一个，看他不行之后，就要喊(让)他找票据来，如果拿不出票据，或者拿得出票据没有标识，我们要抽检，只能说涉嫌或者是“三无”产品，那是必须要送检。”针对知情人所反映，真诚公司“瘦身钢筋”已经用在金山名城、九洲技工学校、中江老西门安置房等项目，当地最终又该如何处理呢？绵阳市政府副秘书长王 刚：那么如果确实有已经用到建筑上的，肯定我们要请有关的人员对建筑进行一些鉴定，那如果真的不合格的话，影响建筑质量安全，肯定要拆除。这个没办法，这个涉及到人民生命安全，我们是绝不能含糊的。”多少部门才能管得住一根钢筋？一根钢筋就真的这么难管吗？从头梳理一下，生产环节有质监部门，流通环节有工商部门，一旦进入建筑工地又有建设主管部门，然而我们在绵阳就是遭遇了咄咄怪事，这么多部门就是管不住一根钢筋。2008年的512大地震曾给绵阳带来了巨大灾难，节目中的涪城区和游仙区都是重灾区，然而，地震中倒塌建筑的烟尘还未散尽，我们在绵阳就已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冷漠和麻木。对于震区的灾后重建，中央领导多次强调，要把确保工程质量和安全放在第一位，然而，面对劣质钢筋横行，监管乏力的现状，我们不禁要问，到底谁该为此负责？难道只有等到下一次灾难袭来，才能用鲜血和生命再次唤醒人们的安全意识？我们期待着，在系列报道播出之后，绵阳市能够真正有触动，有所行动。主编：袁柏欣记者：刘朝晖摄像：樊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