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错失自由港第三次扩区后如何完成功能跃升

1980年以来，厦门经济特区“因台而设”，并因为税收优惠和各项改革上的“先行先试”而释放出经济社会生活中的新气象。　　在厦门市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黄先志眼里，在随后的30年里厦门特区共经历了三次“扩区”，而每一次都伴随着新的历史机遇的出现。　　第一次是1984年从湖里加工区扩大到全岛，面积从2.5平方公里扩大为131平方公里。而由这次扩区而开启的“自由港”规划最终却因为厦门人“思想不够解放”而几次夭折。　　第二次“扩区”是1989到1992年，国务院批准厦门在岛外成立海沧、杏林、集美3个台商投资区，享受特区的经济政策，面积从131平方公里扩张到550平方公里。而对台经济合作和社会交往却始终受制于政治情势的波动等，在新世纪以前难以获得突破。　　第三次是今年国务院批复厦门经济特区范围扩大到厦门全市，将岛外的集美、海沧、同安、翔安4区纳入特区范围，特区面积陡增到1573平方公里。而这次作为“海峡西岸经济区”龙头的厦门，宣布将建立“两岸区域性金融服务中心”。对于历史再次赋予的机遇，厦门这次能否搭上航船、完成功能跃升呢？　　最早试验田湖里　　那时湖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被人戏称为“厦门的夹皮沟、西伯利亚”。1981年10月15日，厦门经济特区在湖里破土动工，打响“第一炮”。　　作为厦门岛内大型企业最为密集的街道，如今已经稍显破败的湖里大道正在经历“换装”———它两侧的老厂房在2010年要完成整体改造。“随着有特色、档次高、税收大的企业总部、研发部门以及文化创意产业等其他现代服务业的进驻，未来湖里大道两侧将打造成‘百亿产值，十亿税收’的新兴产业带。”湖里街道党工委书记高碧青说。　　这条鳞次栉比地聚集了通用、金龙、厦华、科荣等知名企业的工业街，正是厦门最早的经济特区的中心带，第一家外资企业、第一个投资的台商、第一份外单的签订都诞生在这里。　　1980年10月，国务院正式批准成立厦门经济特区。而当时的“特区”，只是厦门岛西北角湖里村一块2.5平方公里的荒芜沙地。那时湖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被人戏称为“厦门的夹皮沟、西伯利亚”，厦门经济特区管委会的领导和工程师在地瓜地里穿梭，因为地里常有蛇出没，每人手里还要拿一根竹竿防蛇。　　1981年10月15日，厦门经济特区在湖里破土动工，这就是开启厦门历史的著名的“湖里第一炮”。　　邓小平在1991年视察上海时指出：“1980年设立的四个经济特区，主要是从地理条件来考虑的。”从深圳、珠海、汕头、厦门白手起家的经济特区，设立的初衷就在于“地理位置上正好毗邻香港、澳门、台湾和东南亚等海外资本集聚的地区，可以通过一系列特殊的税收和监管政策，吸引外来资本，发展加工贸易，以点带面取得改革开放的突破”。　　“特区与普区，最特别的政策是所得税优惠。”厦门市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黄先志说。经济特区的外商两年内免税、第三年税收减半，到第四年才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这个税率只是普区私营企业税率的一半。　　1982年，第一家外商独资企业印华地砖厂落户湖里加工区，成为外商进入厦门经济特区的“第一只探路蚂蚁”。厦门经济特区一开始就致力于引进港资、侨资、外资，创办“三资企业”。至1983年底，全市共引进“三资企业”项目22个，实际利用外资794万美元。　　在此期间，厦门的高崎国际机场、东渡码头、自来水工程等基础设施建设也开始利用科威特阿拉伯经济发展基金会、世界银行和日本协力基金会等外资机构的贷款，还利用国内银行贷款进行了湖里加工区道路和厂房的建设。　　经济特区也意味着在很多项改革上拥有先行先试权。1985年5月1日，厦门在全国率先取消水产品和肉禽蛋凭票定量供应的办法，放开价格。厦门市原体改委主任、计委主任郑金沐顶着被市民辱骂的压力，两次上广播电台向全市“喊话”。“特区就是市场经济的试验田，什么是市场经济？至少价格得围绕着价值跟着市场波动，这是马克思说的。”郑金沐说。　　而1984年厦门特区扩大到全岛后，国务院85号文明确指出，厦门可以发行债券、股票。而直到1992年小平同志南方讲话后，厦门才真正行动起来。这年5月23日，厦门市体改委正式批复同意股改后的厦门汽车、国贸泰达、海洋渔业、龙舟实业四家企业公开发行股票。而当6月20日厦门湖滨南路发售股票认购券的现场人们开始通宵达旦地排队的时候，上海和深圳早已经掀起了股市的狂潮。　　“自由港”之梦　　1985年姓“资”姓“社”之争、1994年特区还要不要“特”下去的争论致使厦门的“自由港”计划两度搁浅，直到2005年才有了一个小突破。　　1980年确定的厦门经济特区只有2.5平方公里。1981年，泰国华侨李引桐向福建省委建议把厦门变为港澳那样的“自由港”，以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建议获得当时的福建省委书记项南的重视。　　1984年2月，邓小平视察厦门期间，项南向邓小平提出了将厦门特区扩大到全岛和变成自由港的两点建议。所谓“自由港”，意味着实现“人员自由往来、货物自由进出、货币自由兑换”。次年国务院批复的“85号文件”同意厦门“逐步实行自由港的某些政策”，这被视为中央给厦门特区独一无二的“尚方宝剑”。　　厦门经济特区的范围因此从2.5平方公里扩大为131平方公里，这被视为厦门经济特区的“第二次开放”。“这是为了发展我国东南部的经济，特别是加强对台工作，促进祖国统一大业，而做出的重要部署”。　　但“自由港某些政策”具体如何实施？从中央到地方，谁都没有经验。厦门市政府组织了来自北京和福建省、厦门市的100多位专家，设立“厦门市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研究办公室”，准备再拿出一份具体的实施报告向中央汇报。　　可是1985年的时候还有人反对建设特区，姓“资”姓“社”之争还甚嚣尘上。这使得围绕“自由港”的调研成果———《厦门经济社会发展战略———1985年-2000年》最终也就没有变为现实。　　1992年邓小平第二次南巡后，姓“资”姓“社”的纷争也从此尘埃落定。一度被尘封的“自由港”曾再度成为厦门未来大计的关键词。这一年，厦门市的“政府报告”中提出“要抓住时机，加快实施自由港某些政策”；并旗帜鲜明地提出“要把厦门经济特区建设成为社会主义‘香港’，用20年时间追赶亚洲‘四小龙’”。　　而批评的声音则指责厦门市领导班子“思想不够解放、胆子不够大，厦门特区这一最大优势迟迟没能充分发挥出来”。已从福建省委书记位上卸任的项南也在1993年的一次“加快厦门特区改革开放研讨会”上大声疾呼：厦门应该打出自由港的旗号，“小平同志视察厦门将近十年，我们再也不应当辜负他的期望了”。　　没想到的是，1994年又出现了一场特区还要不要“特”下去的争论，关于“自由港”的热议在厦门再次被冰封。　　直到2005年厦门象屿保税物流园区一期工程通过验收、封关运行，已经不再罕见的“自由港”才在厦门有了一个小突破，这时，已经过去了21年。　　对台交流浮沉　　1990年，台塑集团董事长王永庆在厦门海沧开发建设石化一体的大项目“901工程”，在台湾岛内掀起一阵“王旋风”，带动了台胞赴大陆的考察投资热。　　许多厦门人都说，厦门经济特区是“因台而设”。改革开放以来，厦门在对台交流交往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厦门和福建吸引台资的历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李非说，“从上世纪80年代吸引中下游工业生产的中小企业到海峡西岸设立加工出口基地，到90年代注重吸引供应原材料的中上游工业生产厂商，进入21世纪又努力争取高新技术厂商的引入。”　　厦门特区“因台而设”，1979年元旦的《告台湾同胞书》发表之后，厦门对台工作发生了从“海防战备前线”到“两岸交流前沿”的重大转变。但由于受制于复杂的政治情势，两岸的经济社会交往从一开始就面临重重障碍。　　“台湾方面设置了很多障碍不允许台商直接来大陆投资。”厦门市金门同胞联谊会常务副会长许伯钦说。一些台商把资金汇到美国、日本以及中国香港等第三地，改头换面后再到厦门来投资，实际上就是台资企业。　　两岸民间探亲也没有放开，香港再次成为一个重要的中转站，金门人要见对岸的乡亲，要先到台北，再到香港，再从香港去大陆，或者大陆的乡亲到香港来和他碰面。　　1985年厦门有了第一家台商独资企业，到1989年厦门已批准台资企业112家，总投资近2亿美元，“但金融、房地产、高科技企业仍没有放开，大型企业也受限制”。　　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之后，1990年，台塑集团董事长王永庆在厦门海沧开发建设石化一体的大项目“901工程”，在台湾岛内掀起一阵“王旋风”，带动了台胞赴大陆的考察投资热。台湾当局也不得不在这一年宣布允许台湾厂商到大陆从事工商考察及参加经贸展会。　　1989到1992年，国务院批准厦门在岛外成立海沧、杏林、集美3个台商投资区，享受特区的经济政策。“特区面积可以看成是从131平方公里扩张到550平方公里，这是厦门的第三次小开放。”厦门市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黄先志说。　　2001年1月2日，时任金门县县长陈水带领全县各界人士180人，乘坐两艘客轮从金门料罗湾直航厦门，停靠和平码头；4天后，91名福建的金门籍同胞从和平码头出发，直抵金门。　　在隔绝半个多世纪之后，厦(门)金(门)两地的首航拉开了所谓“小三通”的序幕。此后，金门、马祖与福建沿海的货物和人员可以直接往来。　　2008年海峡两岸直接“通邮、通商、通航”的“大三通”开通之后，大量港口的开放，增加了其他地方港口的开放“权力”，厦门失去了“一枝独秀”的地位。不过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李非看到，过去从厦门到基隆港，经香港中转后，船期需要10天左右；而两岸海运直航后，船期只要2天。“这样便大大降低了交通成本，‘大三通’对厦门的机遇大于挑战。”　　而在2000年之后的第三波台商投资热中，由于缺乏完整的产业链，以电子信息为代表的技术密集型产业大多数转移至长三角地区，闽南厦漳泉三角地区吸引台资的成效较前两波也开始走下坡路。尤其是在进入新世纪以后，国家渐渐取消了对厦门经济特区的所得税优惠，“特区”不“特”之后，厦门又开始寻求“厦金自由贸易区”等制度性安排来增添新的发展动力。　　“海西区”新航程　　“ECFA是超WTO的，海西(区)是超ECFA的，厦门又是超海西的。ECFA签的，厦门都可以做，ECFA没签的，厦门也可以先行先试，发挥‘政策试验’的功能。”　　今年6月，国务院批复同意将厦门经济特区范围扩大到厦门全市，将岛外的集美、海沧、同安、翔安4区纳入特区范围。这次扩区，厦门特区的面积将由131平方公里扩大到1573平方公里，“长大”11倍。“这是厦门特区最大范围的一次扩区，也是国家配合‘海峡西岸经济区’建设的一个战略步骤。”厦门市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黄先志说。　　厦门市委书记于伟国也把这次扩区视为“厦门经济特区发展史上新的里程碑”：“厦门将抢抓这难得的历史机遇，开拓创新，敢于突破，实现科学发展新跨越。”　　2004年，福建省提出建立“海峡西岸经济区”，面向台湾，依托福州、厦门、泉州、温州、汕头5大城市建立区域经济共同体。2009年5月海西区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中央“旧事重提”，批准与福州相邻的平潭岛试行自由港建设，厦门的“自由港”之梦最终花落别家。　　2010年6月29日，海协会和海基会在重庆签署《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简称ECFA协议)。8月18日，该协议通过了台湾立法机构的表决。两岸经济关系正式走向制度化轨道，这也为厦门的新发展提供了契机。　　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投资方面都对台商大开绿灯的ECFA协议签署后，厦门很快宣布将建立“两岸区域性金融服务中心”，计划吸引更多台湾金融企业登陆。媒体称，对这个刚刚扩区的经济特区来说，这是ECFA签订后，他们在海峡西岸经济区成为名副其实的“龙头”的重要一步。　　“ECFA是超WTO的，海西是超ECFA的，厦门又是超海西的。ECFA签的，厦门都可以做，ECFA没签的，厦门也可以先行先试，发挥‘政策试验’的功能，为两岸经济合作做出新的独特贡献。”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李非说。　　早在2002年，厦门就开始在两岸金融合作中扮演了先行先试的角色。这年7月，工行厦门市分行与台湾彰化银行率先完成海峡两岸50余年来第一次直接通汇业务。2009年9月，已具有台资背景的厦门市商业银行更名为厦门银行，计划3年内发展成为规模增长较快的中型银行，实现区域性市场布局。　　除了金融业，厦门引进台资保险法人机构也取得了突破。先后于2008年、2009年与台湾人寿合资设立的寿险公司，并引进台湾富邦金控集团在此设立财保公司总部。全国5家台资保险法人机构厦门就占了2家，台资保险机构集聚地的态势初步显现。　　“目前厦门的经济发展阶段已经不宜直接对接台湾的工业项目的转移。”黄先志认为。2007年，在公众的抗议下，厦门市停止兴建台资PX工厂迁往漳州，就是一个明例。“厦门应该着力于海峡西岸高端服务业中心的建设，尤其是金融业。”　　在踟蹰多年之后，厦门终于迎来了重新起航的新起点。和过去一样，未来仍将掌握在厦门人自己的手中。　　统筹：南都记者 王莹　　采写：南都记者 吴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