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民：他带走一个时代的传奇

本版撰述：本报记者 王曦煜　　4月4日，北京江民科技董事长、著名反病毒专家王江民因心脏病突发在京逝世。他的离去，带走了我国第一代程序员孤身仗剑走天涯的时代，他可以说是中关村最后一个个人英雄的传奇。　　一个时代随他缓缓落幕，个人的传奇已经消逝，风投资本的力量开始崛起。　　王江民的一生，如山川般起伏。他3岁因小儿麻痹症而落下终身残疾，只有初中学历却成就了国家级科研成果等20多项发明；他38岁开始学习计算机，3年之内就成为中国最出色的反病毒专家之一；他45岁只身一人独闯中关村，一周内其KV系列杀毒软件就卖出150万，很快占据反病毒市场的80%以上，创下中国正版软件销售量之最。　　如今，王江民英年早逝，4月8日，其前妻高宁宣布将转让江民公司34%股份。消息传出，立即引来风投争相追捧。　　王江民常说，成败就在瞬息之间。但无论今后怎样，毕竟我们曾经成功过。他这句台词，或许是他一生最好的注脚吧。　　从童年开始，腿就已经完了　　王江民腿部残疾，是3岁时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他说，自己有记忆开始，自己的腿就“已经完了”。　　他每天只能守在窗口，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只知道自己下不了楼，一下楼，就从楼顶滚到了楼梯口。”寂寞时候，拿一张小纸条，一撕两半，将身子探出窗外，一捻，往楼下“放转转”。　　王江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条不方便的腿又被人骑自行车压断了一次。腿不方便，他却喜欢爬高山。对身上的残疾，王江民只是“有感觉但不痛苦”，让王江民感到痛苦的是初中毕业后，没有工厂愿意要他。“找了很多单位，不要工资白干，人家都不愿意接收。我觉得我被社会抛弃了。”孤独的王江民甚至在家里自学了一年针灸，试图医治自己的腿。　　1971年，终于有一家工厂愿意接收他。后来王江民一直说最精通的仍然是机电，“干机电就像我杀病毒一样非常轻松。”1979年，因为多项国内外先进水平的科研成果，他被评选为全国105个新长征突击手标兵之一。　　38岁学计算机，事业的开始　　王江民接触电脑很晚。“我38岁开始学计算机，没有感觉我老了，没有感觉我不行，只感到我的英语基础不好。”　　仅仅只是在上班的时候摆弄计算机王江民感觉不过瘾，1989年，王江民花1000多元自己买了一台中华学习机。当时，王江民的孩子正上小学，他就琢磨着怎样用计算机教育孩子，就这样他编出了中国第一套按照教学大纲进度要求，成体系的一二年级数学、语文教学软件。　　此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杀毒软件。　　1989年，国内首次界定了电脑病毒。在此之前，王江民就发现了小球和石头病毒，“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有人指出那是病毒。”　　王江民的工作是开发软件，但用户的电脑因为感染病毒不能正常工作，用户就认为是王江民开发的软件不好用。“这种情况逼着我必须解决病毒问题。”王江民第一次编程序杀的病毒是1741病毒。王江民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杀一种病毒就在报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公布这段杀病毒的程序。后来，王江民把6个杀不同病毒的程序集成到了一起，命名为KV6，此后发展成KV系列。　　两只螃蟹换来老婆 KV系列走向辉煌　　1995年冬天，《电脑报》广告部主任高宁和王江民在工作中结缘。此后高宁去了烟台。王江民租了当地一辆林肯到机场接她，随即用两只好吃的螃蟹捕获了高宁的心。高宁在当年公关界颇有名声。她是促成王江民停薪留职北上京城开拓反病毒市场化之路的幕后功臣。自此，中关村1996年的历史上就有了王江民和他的江民科技，王江民持股约65%，高宁持股34%。　　此时，王江民收到了武汉大学篮球教研室寄给他的变形病毒样本，这是中国第一个出现的变形病毒。用传统的杀病毒方法不行，王江民最后想到了“广谱过滤法查毒”。此后他决心把自己的反病毒软件商品化。为了应对杀毒软件严重滞后于病毒的问题，他在报纸上一个星期公布一次新病毒特征码，让用户自己升级。此后KV100一炮打响。　　他说：“我是自由撰稿人，不是哪家报社的记者。我掌握着
版权，谁犯了错误，我都可以加以纠正。即使是最后卖KV300版权也只是卖了一年120万的许可权。”但是，在1996年的中关村没有哪一个软件一年的版权能卖到100万的，所以，王江民开出的120万，没人接受。王江民停薪留职，亲自出山办公司卖软件。后来KV300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第一周就挣到了150万。王江民说，在36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周内接到3个大单，一个50万元。而来北京前，他标价2万元卖软件也没人掏钱。　　有人说王江民捡了个便宜。王江民说：“我是被逼着挣钱。”　　2001年，王江民与高宁离婚。2004年，高宁创办了北京飞客瑞康，从事数据恢复服务。　　遇上病毒，非杀了它不可　　王江民是反病毒专家，但他承认反病毒专家没有病毒作者的水平高。“编病毒在暗处，反病毒在胜明处，所以，我们不可能超越他们，也无法知道他们正在琢磨着什么怪招法。”　　但王江民对杀毒却很有信心。“我从不傲视同行，但我傲视病毒。外国有些反病毒软件常常
查出来某种病毒，但告诉你无解，建议把文件删掉算了。但只要是我遇到的病毒，我就非要杀了它不可。”　　王江民反病毒，写病毒的人也在想方设法对付王江民。　　合肥1号病毒作者1996年10月将KV300解密后，把病毒嵌入到KV300之中，然后把带有病毒的KV300解密放到了BBS上传播。病毒在1997年1月1号发作后，病毒作者马上就在网上大肆宣传KV300中藏有病毒。王江民很快把病毒杀了，作者马上又在网上跳出来说：“为什么只有王江民能杀这个病毒，而别人杀不了？是因为王江民自己编了这个病毒。” 　　　　在王江民的杀毒生涯中，这样的事比比皆是，但是他并不在意。　　KV300，在上个世纪最后十年里，中国盒装软件的黄金时代，几乎无人争锋。那是一个真正的中关村英雄时代，在无奈和绝望中寻找希望，在万军中趁乱取得胜机。王江民创造的KV300的时代，是一个技术天才的大草莽时代。　　突然离世，震动业界　　4月，王江民的突然离世震动了国内反病毒行业，众多国内安全公司纷纷发表唁电表示哀悼。而这些软件江湖对手们的评价，也许是最真实的。　　金山董事长求伯君写道：“作为同行业中的前辈，王老师在中国的反病毒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作为中国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第一代程序员，其身残志坚的毅力和品质也让很多后辈的程序员面对困难和挫折时，从中得到鼓舞。”安天实验室表示，王江民以一己之力使中国反病毒产业走入了一个真正的市场时代，而其长者襟怀气度，尤难令人忘怀。　　不过，他的突然离世，其生前好友林军说，这对江民公司或将造成巨大影响。因为王江民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矛盾特征。他崇尚技术至上主义，所以他主掌的江民公司，在商业运营上远不如它在技术方面的积累更有名气。以至于此后江民科技的市场占有率从早期的90%下滑到10%。有人评论说，如果他的视野再开阔一些，运营上再激进一些，江民不至于被边缘化。十多年来，江民至今被视为一家家族化企业，甚至是作坊企业。　　王江民曾坦言，公司确实曾给人一种作坊公司、夫妻店的感觉，而这也是他后来退出一线的原因，他很想扩大规模，甚至从事资本市场运作，上市融资。比不过这一切，随着他的辞世，或许只能成为一个英雄最后的梦想了。　　王江民常说：“成败就在瞬息之间。但无论今后怎样，毕竟我们曾经成功过。”他这句台词，或许是他一生最好的注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