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口向西 500 米，网易大厦。在一层的 Ricci 咖啡厅里，我们见到了一身休闲装束的王磊，飘逸的及肩长发剪短了些，谈话期间他不时将头发向后一捋，透着一股玩音乐的摇滚范儿。
身为网易音乐高级总监的他，现在负责统筹网易音乐频道以及网易云音乐的发展。前者是网易内部已很成熟的门户音乐频道，王磊并不需要操心太多。现在他主要将精力投入在网易云音乐上，这款音乐流媒体类产品承载着网易“从音乐切入移动社交，打造移动音乐社区”的构想。
翻开王磊的履历，曾经的乐评人、记者，后来的演唱会策划人、唱片企划人，再到如今网易云音乐背后的项目总监，头衔不同，但音乐始终是条纵贯线。当他如数家珍地聊起他接触过的华语流行乐史上重要的音乐人和他们的作品时，像打开一本泛黄的音乐册。他聊起谭咏麟对录音 One Take 的专业，聊起罗大佑第一张专辑《之乎者也》是怎么用摇滚乐革了校园民歌的命，聊起小柯将温暖沧桑的人生阅历融进那曲《稳稳的幸福》，聊起师兄朴树在2003年发行《生如夏花》专辑后蛰伏困惑 10 年，新歌的 demo 寄给他听……难怪，华少会说：“王磊是一位有些可怕的流行音乐活字典。”
不过，做移动音乐客户端，可能没那么多诗意的栖居。在 QQ 音乐、多米、虾米、天天动听等竞争对手之后进入市场，网易云音乐赶了个晚集。截至目前，网易云音乐正式上线 11 个月，累积用户数突破 2000 万，累计总用户在线时长达 60 亿小时。
那么，这款现阶段暂时凭借精致“歌单”和“DJ 节目”区别于其他同类产品的移动音乐应用，其主打功能的缘起是怎样的？其背后的领军人对移动音乐领域的大环境有怎样的看法？其背后又铺垫着何种一以贯之的人文理念？
“作为70后，我和丁磊都有很深的电台情节”
网易云音乐的诞生要追溯到 2012 年春节。那会儿丁磊在美国休假，想在手机上听音乐却遍寻不着，与王磊聊起这事儿，两人对移动端音乐需求的增长都相当看好，一拍即合——“要不，就做款移动音乐 App 吧”。王磊连续几夜赶出了一份 66 页的策划大纲，于同年 8 月份带团队开始研发。
网易云音乐 iOS Beta 版在 2013 年 1 月 24 日晚低调上线，当时就已经有了“DJ 节目”+“歌单”+“社交”三大要素的雏形；三个月后的 4 月 23 日，丁磊带着快速迭代出的 iOS V1.3 和 Android V1.2，在北京高调举行了发布会，宣布网易正式进军数字音乐领域，并称“移动化、云服务、社会化”会是数字音乐时代的三大特征。
“把 DJ 节目整合进来，是因为我和丁磊同为 70 后，都有很深的电台情节，”王磊怀旧地说起 90 年代的大学时光，那时的音乐资讯远没有现在发达，他常用 AM 收音机去调台湾“中广流行网”的电台节目，听沈时华的《金色的频道》、张小燕的《小燕有约》等等，有种站在流行音乐前沿的满足感。大二到大四期间，他还跑到北京音乐广播电台做了两年兼职编辑，跟在知名电台主播郑洋后面，学习做一个 DJ 的素养。
网易云音乐在去年 9 月份对“DJ 节目”做了大改版，在推荐频道中主打明星和大牌 DJ 的节目，在主题频道中则按内容划分出 10 种主题。一开始，王磊也担心浓郁的怀旧基调会不会让网易云音乐中的 DJ 栏目显得老气，但随着后来 80 后、90 后年轻 DJ 的加入，现在入驻签约的 400 位 DJ 在王磊看来“年龄结构不老”，每周发布的 DJ 节目超过 1000 期。托了选秀节目老歌新唱的福，像王东、林海这些专业 DJ 开的推荐老歌的栏目，收听率也不错，最开始的收听率在 5000 人左右，现在 1 期节目可以达到 5 万同时在线收听，最高的 10 万也有。
“至于说歌单，之所以要凸显它的地位，围绕它来做音乐发现和分享，是因为之前我研究了很多国内外同类产品，发现国内围绕人、单曲、专辑做音乐检索的已经很多了，但国外很出彩的 Spotify 模式在国内还没人做。”目前，用户自主创建的歌单已有 3200 万张，有大约 60% 的用户通过歌单来发现音乐。
在王磊看来，歌单和人形成的是经纬相交的关系，通过 UGC 可自然过渡到社交。但也有人说歌单属于二次创作，同质化程度太高，不适于引发社交。这或许也是为什么王磊说他们在“社交”方面并没有做的那么好的原因之一。现在网易云音乐中的社交多靠有口皆碑的歌单创建者以及热门 DJ、明星来带动，有些用户进来只是听听歌，黏性很大，但社交的意愿并没有那么强。王磊接下来打算向用户提供 LBS 线下活动信息，或许是计划以线下活动带动线上社交？
“做好3年不赚钱的准备”
业界对过低的单人音乐消费需求、不清晰的商业模式怨声载道，王磊也心知肚明，在聊到畸高的版权费时，他也会略激动地说上一句“你们媒体分析来分析去，都没有看到本质”。在王磊看来，国内缺乏支持正版音乐付费的政策环境，几大互联网音乐服务供应商又在版权购买上一掷千金——两相联动，让音乐领域的创业公司很难做。
政策方面，之前有消息称文化部会在 2013 年推出数字音乐收费的统一标准，百度、腾讯、网易、虾米、多米、酷狗、酷我、天天动听 8 家主要的网络音乐服务商会跟进执行。但这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文化部没有动力去推进，网络公司一端也军心不齐。“现在音乐市场的盘子大约有 100 亿，如果打击盗版，把付费模式做起来，市场规模可能至少扩大到 1000 亿，甚至更多，”王磊说：“但这部分增量，与房地产之类进钱快的项目相比，对决策者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在版权购买方面，王磊跟业内其他人士的看法差不多，也觉得大公司动辄上亿的年音乐版权支出费用畸高、浮躁。“这就跟 2011 年开始，视频领域酷 6、腾讯等公司开始高价购买热门电视节目版权的情况类似，不过你现在看看，有哪个在财务状况方面是活得好的？”王磊说，网易每年也要花掉几千万的音乐版权费。“其实我觉得，1000 万左右的年版权支出费用才算回归到理性的标准，你既能让公司活下去，又能给音乐创作人合理的回馈。再有 1 到 2 年吧，版权费或许就能回归理性了。”
网易云音乐正式立项前，王磊跟丁磊说：“做好 3 年不赚钱的准备吧。”去年 9 月份，王磊说还没开始思考如何赚钱，但从长期来看，数字音乐收费在所难免。网易云音乐现在尚未做收费，没有付费下载到本地，没有上线“节奏大师”之类的游戏，没有做秀场，电台里也没插播广告，平均 30 分钟一期的 DJ 节目里只有 DJ 的声音和 5~7 首歌的相互交织。
“华语乐坛中有很多闪光点，想做音乐普及”
问王磊，不赚钱，这么拼命做这个是为了什么。他答，好像是有种社会责任感，想做音乐普及。“华语乐坛中是有很多闪光点的，罗大佑的《之乎者也》、黄舒骏的《雁渡寒潭》、黄大炜的《秋天1944》、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里面有对社会、人文、历史、土地的思考，”王磊说：“媒体把音乐娱乐化了，学校的音乐教育也没尽到本职，我们这个民族对音乐的理解之低下让人汗颜。”
王磊提到，2012 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The Beatles 乐队的 Paul McCartney 现身演唱了乐队 1968 年发行的单曲《Hey Jude》，这让国人莫名欢呼道：“哇，中国歌手孙燕姿这么牛，歌曲都翻唱到国外去了！”见我们笑得欢，王磊略凝重地说：“看到这样的现象，我不觉得可笑，我是觉得可悲。”
甚至对于运营团队，王磊也希望团队成员有一定的音乐素养和历史人文感。网易云音乐的团队现有 30 多个技术，还有（加上他）8 个运营，其中主编曾就职于 Music Radio，有三人来自音悦台，还有一人曾在家乡电台做过几年音乐编辑。
单就“个性化推荐”这一功能，他会对网易云音乐的运营团队强调，70~80% 靠算法，20~30% 要靠人工拣选、编辑。“比如我听了邓丽君的歌，那你给我推荐的时候能不能别全给我推荐她的歌，可以推荐黄莺莺的歌啊，或者国外芭芭拉•史翠珊的。”
结语
在移动音乐领域，网易云音乐姗姗来迟，但王磊此前曾表示，“迟到者，不一定是输家”。作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我觉得网易云音乐有点类似音乐领域的大众点评。如果说这款产品有特色，那可能靠的不单单是有个 500 多万首高音质音乐作品的曲库，而是这个平台背后那批爱音乐的人，凭借各自过往浸淫华语音乐圈的经历，拉来了优秀的 DJ 和明星，然后吸引来了对音乐所有追求的优质用户。功能可以被复制，但气质却很难。如果非要提下商业化的可能形式，现在国外付费下载逐渐衰退，按需订阅崛起，这或许可以成为国内音乐类 App 参考的范本。
说回音乐吧，采访过程中，王磊提及大学时常看的一本杂志《音乐天堂》，他说里面有句话完美诠释了音乐予人的感觉，那句话是——“穿过骨头抚摸你”。
几段对话
36氪：现在音乐行业的创业，有的从票务领域切入、有的做音乐推荐，比如通过识别面部表情判断用户心情并据此推荐音乐，在您看来，创业者可以尝试从哪些细分领域切入？
王磊：我不太看好你说的那种音乐推荐方式，比如我常常就没什么表情，那你怎么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四个领域我觉得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第一，做地方演出票务。如此可以绕开高昂的版权支付费用。大陆票务市场还是很大的，创业者野心不要太大，一下投入3000~5000万，指望俘获2亿用户，那是BAT那种大公司做的事儿；你投入个300~500万，就服务好某个区域的50万用户，围绕这部分人做线下演出票务、卖周边产品，玩得活的话，成功是有可能的，做个两、三年能有个2~3倍的收入，不挺好的么。
第二，做电台FM，这个模式相对比较成熟了。
第三，做场景音乐服务提供商，可以是“被窝音乐”那种针对个人消费者的，也可以是面向B端商家的。现在一些餐馆啊、咖啡馆啊，音乐品味都有待耕耘，这也是做场景音乐服务商的机会。
第四，做方言音乐，你去地方挖掘那些用方言唱歌的优秀音乐人，
36氪：现在的华语乐坛里，你较欣赏谁？
王磊：黄大炜、黄舒骏、陈升，早期的罗大佑、窦唯，还有朴树，都是我特别欣赏的，他们可以算作华语乐坛少有的天才，创作才华生来出众。这跟我同样很欣赏的崔健、小柯、许巍、李健这种勤奋型的音乐人不太一样，比如大众人尽皆知许巍的时候，都是在他奋斗了15年之后了。（王磊曾经这样评价窦唯：窦唯把他年轻时最具张力的嗓音都留在了“黑豹”时期；他曾这样评价朴树：如果剥开《NEW BOY》的时尚外衣，解读《白桦林》的凄美故事，破译《那些花儿》的伤感情调，我们应该就会看清朴树的内心世界：无法回避的迷惘与无法解脱的苦闷。）
后记：4 月 3 日，王磊将作为嘉宾参加36氪和影响城市之声联合举办的“WISE Talk”圆桌讨论。王磊希望能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科技改变音乐”的N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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