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创业者季琦的回归线

创业者的回归线　　房间里的吧台上，煮沸的咖啡浓香四溢。旁侧整面墙都是书架，其中一座全部摆放着世界油画大师的著作图集，莫奈的《睡莲》亦列其中。宽阔的办公桌被一台硕大的29英寸“苹果”液晶屏占去了大半，一份类似室内设计的平面图纸夹杂在几份文件中，随意搁在鼠标一边。　　房间的主人季琦并不是建筑师，也不是IT工程师，却喜欢琢磨一些建筑空间方面的小细节，还在著名的漕河泾软件园安了家。这个房间光线极好，朝北不远处便是著名的漕河泾软件大厦，南向的窗外有座灰暗的楼，那里是
携程旅行网和如家快捷酒店的总部所在。　　“我不太喜欢那种太正式的地方，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另类的企业，跟别人不太一样，加上园区的环境也不错，都是一些做IT的人，也没有这么多市侩的东西，比较开放一点，随意一点。”他说。　　季琦，汉庭酒店连锁CEO。2005年，如家快捷诞生两周年之际，作为创业者之一的他，却和几个原班人马一起选择了离开，并再度创业打造了汉庭。2007年1月8日下午1点30分，记者见到季琦的时候，他的名片与前几日又有了大不同，所有无关汉庭酒店连锁的头衔都被他一概拿掉，这背后又有怎么的故事呢？　　从携程、如家到现在的汉庭，季琦似乎根本不承认隔行如隔山的老道理，他只做一件事情——赚钱。汉庭持有如家的股份，不过，它与如家曾经的“母体”——携程旅行网没有任何附属关系，是个彻头彻尾的传统企业。　　然而，身处高科技园区的汉庭却拥有IT公司的两个重要基因：速度和进攻性。 2005年甫一开张，汉庭便一口气签下了12处店址，到目前为止，开业的已经有14家，此外还有五六家牢牢地攥在季琦手上，这些数字已经打破了如家的扩张记录。　　印象中的季琦，眼镜背后，眼睛不大，眯缝着，笑面，但说话狠，自由表达喜好，不看旁人眼色。他离开如家时签了近业禁止协定，2007年2月中旬这个协议就会成为废纸，而汉庭在成功地将战线从如家时代的低星级酒店转向至中高档级别的竞争对手之后，已经决定杀出回马枪——推出“汉庭快捷”子品牌，直指如家和锦江之星的地盘。届时，现有的汉庭店面将部分被收编到“汉庭商务”旗下，居高临下地环伺四顾，进攻性极强的季琦看来要肥瘦通吃了。　　回溯到1999年，季琦参与创办携程并在其赴美上市后离开，时间是30个月。到了2002年，他创办如家，同样在其登陆美国资本市场后不久便离开，时间是3年。2005年汉庭诞生，在大多数人看来，季琦还会延续以前的思路：创业，上市，然后离开，很多媒体甚至一直在按照这个路径，不停地追问着时间表。　　但事实上，虽然创业者最后不一定总能当上老板并最终成为企业家，但对季琦来说，之前选择不停地创业，并不完全就如他所说是由于“管理企业不如(梁)建章”，用汉庭酒店连锁副总裁成军的话来说，季琦眼下想做的事是完全彻底地释放理想主义的激情。　　“还是回归根本吧。企业家的根本，企业的根本是什么？原来创业的时候确实也是想着挣点钱，就自然而然地去上市啊，变现啊！”季琦告诉记者，不管是将来上市也好，融资也好，都希望把汉庭做成一个百年老店，“可能1年，可能3年，可能30年，我现在可不是一个创业操盘手的心态”。　　早在2003年，季琦运营“如家”的同时，就曾在上海张江地区找到一家酒店，“地理位置很棒，已经装修好，档次比如家的定位要高一些”，这有可能成为一家比如家连锁收费、服务更高一些的分店，季琦很乐意去尝试，他认为如家不应该仅仅做经济型酒店，需要逐步升级，但根据媒体公开的报道，这个建议在董事会中没有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很显然，当时如家的快速扩张已经让出资方和管理者在很多方面感觉到压力。　　后来，季琦选择了离开，并用自己的钱——从携程网上市中获得的5亿资产，开始了完全体现自我主张的创业过程，汉庭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一直在享受着创业乐趣的季琦，这次真的要开始静下心来回归一个行业吗？　　挣脱资本魔咒　　“相比如家，现在做汉庭轻松多了！”季琦长舒了一口气，谈起汉庭，他接受采访似乎也要轻松多了。毕竟如家很多股份是别人的，“为别人去做事情，做得不好会觉得内疚，为自己做事反而轻松了，而且资金方面还算没有太大压力。”他说。　　2006年10月，如家顺利上市，成为传统服务行业进入美国资本市场的一个风向标，一时间，与之模式类似的汉庭，其资产也变得炙手可热，众多风险投资公司表示了入股的意向。尽管11月季琦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会考虑今后将汉庭运作上市，但目前他仍把汉庭捂得很紧，依旧是个人独资运营。　　很显然，一方面，他并不缺钱，至少在眼下；另一方面，财权代表着话事权，对于他这样一个喜欢自己琢磨着做些事情的人来说，与其将时间花在与别人在大方向上争论不休，不如省下心来研究自己所喜欢的经营细节。　　据说，经常出差的季琦，一看到合适的大楼，就会饶有兴致地对着大楼“指手画脚”，兴奋地对随行的人描绘一番，比如这里如果做酒店，大概可以分割成几层，可以做到多少房间数，甚至大概的房价都能够预见到，这似乎已经成了季琦的“职业病”。　　而汉庭的扩张也充斥着近乎飞奔状的“职业精神”。2006年10月18日，汉庭在北京的酒店项目签约完成，宣告季琦的华北战略正式启动。紧接着，10月底，汉庭分别在杭州、南京和南通新开3家酒店。就在接受采访的几天后，刚刚从新加坡考察归来的季琦，又要赶往深圳、广州一带选址，开始他的“南下战略”。此前的9月初，由季琦担任院长的力山管理学院挂牌成立，更早些时候，汉庭甚至在短短半个多月里一下子冒出了5家新店。　　回过头来看看如家，第一年总计1000万的投入，只能开4家分店，后来进入资本运营轨道，获得IDG数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截至2006年6月底，短短3年间如家经营及授权管理的酒店数量已有82家，筹建数量为57家，已经大大超出一般三星级酒店的扩张速度，甚至与老牌的锦江之星十多年来的成果不相上下，而汉庭的速度和进攻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资本的力量可见一斑。　　事实上，按照季琦最初的想法，汉庭不该是这么一套打法。　　在建立汉庭之前，季琦曾投资2000万美元组建了力山投资公司。“原来的想法是用‘力山’作为一个总公司，下面两个，一个是做置业房地产，就是买房子造房子，还有一个就是酒店管理。但做了一半发现不行，凭我们那点资本，想要同时做这两件事情太难。”他说。　　汉庭属于中档酒店行业，虽然是以租赁物业的方式来实现“轻资产”，但仍属于中等资金需求的行业，“你还要同时去玩一个‘重资金’的房地产，那对资金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我们这点钱，说老实话，跟国际资本和房地产巨鳄比，连别人的零头都不到。”季琦不无遗憾地表示。　　拥有5亿资产，季琦可以挣脱一个行业的资本魔咒，却又几乎掉入另一个行业的资本陷阱。于是，到2006年年底，季琦和他的团队开始酝酿改变。“准备从2007年开始调整策略，把汉庭作为我们目前最重要、可以做大的部分，力山就到幕后去了，所以今天给你的名片就没有了力山的头衔，我已经全部拿掉了。”他笑着说。　　心无旁骛，有时代表着眼光远大，有时却意味着孤注一掷。中档商务酒店在中国仍然是个新生事物，甫一出世便势头过旺，其开创的新兴市场很难保证不被业已成型的快捷酒店觊觎乃至侵入，汉庭凭借中档酒店的名号与稍低档次的快捷酒店近身摩擦，是在所难免的，这样的摩擦对自己没有好处，季琦迫切需要一个竞争的缓冲带。　　“我们准备在2月到3月间推出一个品牌，届时，汉庭现有的酒店将按照‘汉庭商务’和‘汉庭快捷’来布局。”季琦表示，后者的市场很大，美国快捷酒店有数十家，在中国，竞争并不充分，“一般大的酒店集团公司里面，都是几个品牌组合，互相保护，互相支撑，互相依托”。而对于汉庭商务，他希望按照美国酒店业“Courtyard”的典范，结合中国国情来一步步塑造，这是他的梦想的一部分。　　因此，到目前为止，季琦还没有想过进一步融资稀释股份的念头，“我还会保持我的大股东身份。”他说。　　理想主义的试验田　　2005年创业伊始，季琦和他的团队用了4个月时间研究汉庭的产品，他很欣喜地发现，马里奥特的庭院饭店(Courtyard)和自己对汉庭的定位十分相似，心里便衍生了一种念头，就是借鉴马里奥特的成熟产品，做中国的庭院饭店，汉庭的“庭”字也由此而来。　　马里奥特(Marriott)是一个从草根汽水店起家的美国第二大宴会承包商——仅次于麦当劳公司，这个曾被《财富》杂志评为酒店业最值得敬仰和最理想工作地的公司，最有名的产业当属酒店服务业。　　那一年，季琦亲自校译了《服务精神——马里奥特之道》一书，他说，自己第一次看到全英文版本时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后来季琦将此书推荐给如家的每一个店长，如今，这本书里的内容已经被他细化在汉庭内部读物《品味汉庭》的字里行间。　　“理想主义色彩浓了一点，我是1966年出生的，和郭广昌一样都是85届，好像我们那代人都有这个特点吧。”季琦说，与70年代和80年代的人比，自己不那么现实主义，而与古板理想的上一代人相比，他们多了些灵活和务实，“我们正好处在这两代人之间，但我本人理想主义的色彩更重一些。”　　“生活就是服务”，这是万豪酒店创始人马里奥特说过的一句话， 也是季琦理想主义试验田的种子。“我家里其实就成了汉庭酒店的样板间，几乎每年都装修，凡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先在家里体验一下，觉得好的，我就在酒店里面用了。”　　事必躬亲，是季琦本人的特色，甚至是汉庭选拔店长的标准之一，当然这似乎是从IT行业嫁接过来的。曾有人这样形容他，做IT的觉得他不是IT人，因为酒店完全是个传统的行业，做酒店的觉得他不是专业人士，因为他平常不穿西装不打领带。不过，季琦似乎乐于接受这种边缘人的角色。　　“不是西装领带，不是名牌也不是豪门，但也不是那种衣着随便邋遢的，或是假冒的劣等货。”季琦认为，汉庭就应该像星巴克、诺迪卡这样的大众化的、中等白领的品牌，品质还可以价格也不贵，很环保很安全很方便，适合中国的中产阶层消费。　　2006年9月，他为上海交大——他母校的MBA和EMBA们做了一次演讲，题目是《用IT精神打造中国传统服务业》，算是解答了人们的一大疑问。“汉庭的套路，它的很多关键点和价值观战略定位，包括企业的发展，包括我个人发展的模式，实际上都是一种IT精神在企业里面的体现。”　　不光如此，在成军看来，如家和汉庭的案例，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中国服务”能否获得国际资本的认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获得认可。“连锁酒店无论如家还是汉庭，大部分都是国外做过的，有模式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与国情结合。”他说，因为学习了美国那边的商业模型，做到了满足最基本的需求，然后通过规模效应来做大做强。　　美国人通过他们能够理解的模型看到盈利的前景，国外有连锁酒店的模型，如家正是套用了这样一个可以借鉴的用来上市的模型。如家上市对中国的影响远远超过其本身，事实上是美国投资者认同“中国服务”的一个写照。　　当中国的服务业大多数还在因为稀缺的资本、稀缺的土地资源以及分散的竞争而走着灰色的权力通道时，一种新的模式瞬间打碎了原本稳定的业态。“中国服务业的将来和前途就是一片大海，不管汉庭还是如家，我们都是进入海里的一滴水，我们想通过自己告诉那些还在江河里的水滴，这里有一个新的广阔天地。”季琦觉得，“中国制造”的现在也许就是“中国服务”的将来。　　“对传统酒店业来说，经济型酒店的出现具有颠覆意义。”上海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主任王大悟对记者说。汉庭在更晚些时候赴海外上市之前，能否同如家一样，成为带领中国传统服务业走向现代的拓荒者，还有待时间的检验。目前，似乎唯一不明朗的是，季琦有没有这个耐心，同他的理想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