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日,一个供应商的卡车驶入了塞拉利昂保护中心的入口。那是位于加利福尼亚詹姆斯山麓的一所中型国家监狱。警卫们驻守在入口处,牵着一只名叫Duchess的雌性比利时玛利诺犬。那是一只效力于加利福尼亚州CDCR编号K-9违禁品单位的警犬。当卡车司机等待通过关卡的时候,Duchess开始围绕着卡车的后部。突然,她开始激动地咆哮。似乎在那里藏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当警察检查了卡车,他们发现了大量的违禁品:三管万能胶、四管强力胶水、六卷纸和三磅半松散的烟草。但是,这些赃物中最有价值的并非毒品,而是一个装有十五部手机和十二个充电器的塑料袋。
鉴于当今世界数字化连接的重要性,手机在全国范围内被惩教机构同毒品和武器一起列入违禁品名单也许不会令人称奇。自2012年以来,加利福尼亚矫正与康复部门(CDCR)已经从国家设施中检获超过3万部手机。仅2013年,佛罗里达州管教部就从国家监狱中没收了4200部手机。有时,违禁手机一部一部的流入监狱。或者,这些手机被一次性送达。单在2013年一次东德克萨斯州中型监狱的突击检查中,有关部门便缴获了45部手机和52个充电器。此次缴获的赃物已被埋于地下回收站。
监狱和牢笼被认为是技术盲区。在所有除了最宽松、安全性最低的设施中,手机是不可以提供给囚犯的。私人的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及其他网络连接设备也是如此。联邦监狱已经推行了Corr Link 、TRULINCS和电子邮件系统,让服刑人员发送信息,与外界实现预先批准的交流。然而,更为广泛的互联网应用仍然是禁止的。在许多监狱中,付费电话是获准用于普通囚犯最先进的通讯设备。
表面看来,虽然美国惩教机构正在和非法科技活动做斗争。有的囚犯利用违禁手机与亲人发送信息。有的利用Facebook和Twitter抱怨他们的生活条件,并与被关押在其他监狱的囚犯组织集体活动。囚犯渴望获得网络的自由,然而惩教人员希望囚犯们远离这些通讯设备,这便给双方造成了新的紧张局势。
“这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加利福尼亚州公共信息官Simas这样描述道。“确切得讲,手机流入监狱的途径数不胜数,想确保将所有途径切断是不可能的。”
为期一个月的调查显示:在一些州内,囚犯在服刑期间仍参与社会媒体调查。并且他们中很多人是这些媒体的常客。有的囚犯通过代理服务器连接互联网(例如:一位囚犯的亲人拥有该囚犯的Facebook密码,便可使用该账号发送信息)。而然其他囚犯则直接通过手机访问网站。
“已经被关押了两周,接下来是第三周的煎熬。亲朋寄给我的信一定堆积如山。财富对于身在牢狱的我来说只算是一种祝福。如果再给我一块美味的腊肠三明治,即使再饱,我想我也定会狼吞虎咽地把它吃光……”一位Facebook用户于去年十月这样写道。这位用户的名字和一位正在西弗吉尼亚州服刑的联邦囚犯的名字如出一辙。并且似乎这位囚犯在曾经待过的两座监狱内成功发表过文章。
“大家好,我想和大家打个招呼并且告诉你们我正在一个开放的监狱服役,”另一个联邦囚犯这样写道(该名囚犯因在德克萨斯武装抢劫高等安全设施而获刑),“别担心,伙计。两个帮派在我的地盘闹事,所以我脱不了干系。”这个囚犯这样描述道(两名囚犯的名字已被编辑隐藏以保护他们免受处分。)
同样,其他社交网站上充斥着各种违禁活动的证据。一个名叫Acie Bandage的Vine用户通过手机上传了一些时长六秒的视频。这些视频记录了他和他的狱友手舞足蹈、百无聊赖及搞怪模仿的生活状态。(该用户在视频中将绷带缠绕在脸上,以此掩饰自己的身份。)
很多手机都是被惩教人员走私进入监狱(这些手机往往被惩教人员以每部数百或数千美元的价格出售),但这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去年,密西西比管教所斥资130万美元用于建造40英尺高的保护网来防止手机等违禁品被丢进监狱。目前,K-9手机检测单位在全国范围内同管教部门通力合作,希望有效遏制手机肆意流通的现状。并且纽约管教部门为监狱配备了特殊的透视座椅,名为B.O.S.S.(Body Orifice Security Scanner 人体孔口安全扫描器)。这个座椅的设计有效地预防了探监人员通过阴道或肛门走私手机的风险。管教部门曾报道过在探监途中,人们把手机藏匿在土豆泥、袋装的拉面还有婴儿尿布里面的案例。
“囚犯很是聪明并且想象力极为丰富,”Simas说道。“他们凭借聪明的头脑将大把的空闲时间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令我们很是震惊。”
手机一度在监狱内部流行,他们被当做紧急呼救的工具以及娱乐设备。2013年,俄克拉荷马州的一项调查发现,自2012年一月以来,在监狱非法使用手机的案列数量超过3000。这些案件的证据皆来自于各社交网站。纳什维尔第四频道在一次类似的调查研究中发现,在田纳西监狱内,超过100名囚犯可以肆意地使用手机登录Facebook。更有甚者将自己吸食毒品和使用其他违禁品的照片公诸于世。(自从调查结果曝光之后,美国田纳西州当局对17所监狱展开调查,70余名囚犯受到处分。)2010年,一群格鲁吉亚囚犯以绝食的方式表示抗议,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争取使用手机的权利。“我们收发信息相当频繁,”一位抗议者面对《纽约时报》的记者这样说道,然而此时此刻,在他的监狱里,也许百分之十的囚犯正在把玩着手机。
在监狱使用电话被抓住的处罚是很严重的。2010年,在联邦监狱内部藏匿手机被定为犯罪行为。美国各州都已采用了自己的法律和严厉的准则来约束这种犯罪行为。2011年,加州参议院第26号法案规定:在监狱内拥有或流通手机等移动设备即可造成犯罪。在佛罗里达州,将手机走私进入监狱即被判处3级重罪,最高获刑5年。而在密西西比州,此类行为最高可获刑15年之久。联邦监狱当局在2011年的报告中这样描述道:“囚犯非法使用手机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他们可以通过手机交流,掩人耳目。这很容易构成更为严重的犯罪。这便如同贩卖毒品、侵扰他人一样影响恶劣。
在违禁手机问题的前沿出现了一种名叫“可控接入系统”的装置。这种装置可在信息抵达载波塔前将它们拦截。在监狱配备该系统,监狱里的手机在允许的范围内可正常使用。而来自违禁手机的语音电话、信息和数据则会被阻断。迄今为止,可控接入系统已被广泛应用于德克萨斯州、马德兰州、加利福尼亚州、佐治亚州和密西西比州的各大监狱,并获得了显著成功。据CDCR报道,加利福尼亚州的可控接入系统自启用以来,已从7.76万个独立违禁通讯设备中截获累计1200万条非法通讯。(相比之下,各州罪犯存在约105种非法通讯尝试。)
安装一个可控接入系统的费用超过100万美元。但是,一些监狱已经找到了一种通过与外部供应商合作,以降低成本的方法。在加利福尼亚州,例如,Global Tel*Link—一一家在州际运营电话系统的私人公司,在惩教所安装可控接入系统,并且不用向州政府递交任何费用,这是为期五年的独家合同的一部分。(这样的交易不无道理:Global Tel*Link公司相信,如果囚犯的无线网络被切断,他们会从付费电话中获取更为丰厚的利润。)
监狱官员深谙走私手机的危害,他们的表述大都类似:罪犯会利用走私的手机骚扰受害者、恐吓证人抑或谋划犯罪活动。然而这并非危言耸听。据监狱当局报道,2007年,一个马里兰囚犯用手机策划谋杀了证人。2012年,40人因涉嫌参与大规模州际毒品交易被印第安纳州执法人员起诉。随后,经查,两名囚犯因使用警卫提供的手机谋划毒品交易而获罪。
但是,很多囚犯使用手机仅仅为了娱乐自己,避免自己因身处牢狱而被外界潮流所淘汰。手机可以让他们轻松地与爱人和亲人取得联系,而不用支付昂贵的费用。在社交媒体网站上,你会发现很多囚犯的日常记录。他们用照片记录自己的生活:收看电视节目、尽情歌唱、从小卖部囤积垃圾食品以及炫耀纹身。说这些活动是非法、危险的,恐怕很难令人信服。(在某些情况下,走私的手机甚至可以保护监狱的安全。2012年,一个南卡罗来纳州的犯人用他的电话通知监狱当局,一个警卫被挟持成了人质,这一信息让该名警卫成功获救。)
“那些总喜欢惹麻烦的家伙,十有八九是想和社会取得联系,”迈克尔·桑托斯说道(猎云网编辑君注:迈克尔·桑托斯是著名的作家、教师、监狱改革倡导者。他曾经在因贩卖毒品于联邦监狱获刑26年,2013年刑满释放。)“将在监狱中使用手机判作有罪会增加罪犯再次入狱的几率。”桑托斯这样描述道,“监狱想让囚犯生活在石器时代,这样在囚犯回到社会上时很难适应外面的工作。”桑托斯表示:“坦白地说,禁止使用手机是一个侵犯人权的行为。”
除了务实的安全问题,数字化领域在刑事司法上同样产生了不少哲学问题。在2015年,当科技成为文化、交流和教育的根基,禁止囚犯使用网络,这种决策不会太过残忍?科技在囚犯的反省过程中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如果囚禁他们的目的是限制他们的活动,防止他们再次伤害无辜的群众,何必要掠夺他们肉体以外的权利?难道囚犯还要建起思想的牢笼?
其实,向囚犯们开放互联网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一些欧洲国家,例如挪威,尝试向囚犯开放网络,让他们协助完成相关的法律研究并且给予他们一定的网络自由。因此挪威的囚犯不会担心被社会前进的浪潮所吞噬。然而美国的囚犯由于严格的网络限制,导致他们大多数被社会淘汰。
约翰·劳布(前国家司法研究所所长)回忆自己的宦海生涯时提到,为了更好地掌控监狱内部的状况,他曾经考虑过给监狱里面的囚犯每人配备一部手机。劳布现任马里兰大学犯罪学教授。他对他的学生说:“你们一定认为我对他们太过放纵,不,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科技和监狱确实存在很多对立面。科技利于信息的扩散与传播然而监狱的存在就是为了将这些联系隔断。但是,监狱的存在从未完全地阻碍科技的发展,也不该形成阻碍。(有一点,囚犯曾经是禁止使用电话和CorrLinks电子邮件的,但是现在,谁会离得开这些通讯工具呢。)手机也许会像其他科技产品一样慢慢为惩教系统所接受。
在监狱里,科技在经济和法律论方面都有很多的运用。法院一再声明,囚犯可以利用实时的信息维护自身的权利,但这些信息大多只能从互联网上获取。(2011年,明尼苏达惩教部门的一项研究表明:正常接收探监的囚犯再犯率要低于那些常年不与外界接触的囚犯,约13%。而那些与世隔绝的囚犯更易被增加刑期。)
但是如今囚犯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监狱官员,他们把手机等设备当做一切无形威胁的来源。(他们还认为,囚犯装备的手机越是先进,监狱的隐患就越大。)因此,短期内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会不断升级。囚犯仍将不惜冒险去使用手机。作为回应,监狱当局则会继续加大投资人力、物力,以此控制手机的肆意流通。
与此同时,互联网作为有史以来最自由、最民主的信息传播途径,它仍将为我们呈现无比珍贵的知识。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网络,因此,信息世界同牢狱生活的鸿沟将继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