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祎：你可以不喜欢360

深圳商报记者 吴素红　　近期，涉及上亿网民的“3Q”大战，让360董事长周鸿祎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近日，在与深圳商报记者的
对话中，周鸿祎(yī意为“美好”)侃侃而谈。他提倡微创新，不赞成小公司做平台，承认自己内心一直有英雄主义情结。在谈到“3Q”之争时，他说：“除了给用户提供好的产品，其余的都是‘浮云’。”　　在中国互联网行业，360董事长周鸿祎是个争议制造者。　　这个“互联网老兵”，更多的被业内人标注为“喜欢捣蛋的孩子”。在“3Q”之战全面爆发前，周鸿祎历经无数场大大小小的网络战争：“3721”引发一场关于“流氓软件”的争论；创办奇虎360公司，用“免费”举措去查杀流氓插件，又引发行业一片口水声；还有他和百度、雅虎等之间的江湖恩怨。近期涉及上亿网民的“3Q”大战，周鸿祎再度火了一把，一同走红的还有他的“老周微博”。　　但也许很多人不晓得周鸿祎的另一个身份——他是一个著名的天使投资人。周鸿祎曾这样形容自己的“天使生活”：充满希望也充满风险，足够刺激也足够超前。　　12月9日，360公司在北京举办“360隐私保护新产品发布会”。一身休闲装的周鸿祎，接受深圳商报记者专访，回顾后纷争时代的心路历程。　　他说，“3Q”之争不是两家的恩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现在，跳出“3Q”之争漩涡的老周，正忙于四处“布道”：向那些处于创业期间的中小企业，讲授“微创新”的理念，鼓励这些企业，在互联网丛林世界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至于“3Q”大战，360公司公关部给老周准备的“标准答案”是“不予回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　　谈“3Q”之争：　　给用户提供好产品最重要　　余下的都是浮云　　记者：现在“3Q”大战的情况已经进展到什么样的解决阶段了？你觉得会如何收场？　　周鸿祎：政府监管部门已经在处理这个事，双方公司也做了道歉，大家也开始反思。我认为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3Q”之争不是两家之间的恩怨，我希望大家更多关注这事之后，同行和行业的反思，让互联网变得更加开放和创新。　　我不想抱怨其他公司，像祥林嫂一样天天互相抱怨，不是一个有责任感和有价值观的公司该做的事。第一，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先做到自己反思；第二；我们会继续奉行为用户做好产品，做免费的好产品策略；最后我认为，给用户提供好的产品是最重要的，余下的都是浮云。　　记者：现在很火的电影《赵氏孤儿》里有一个台词，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敌人，不把自己的敌人当成敌人就可以无敌于天下。就互联网界而言，您如何理解这句话的？　　周鸿祎：在3721时代，我们可能把百度当敌人，所以吃了大亏。眼里只有敌人的时候就得罪用户了。现在呢，我们眼里确实没有了敌人，只有用户。　　记者：“3Q”大战最紧要的时刻，有人说你当时每天都在听禅音，这是不是真的？　　周鸿祎：我是在听音乐，但不是禅乐。应该看看，这次谁是“3Q”大战的“渔翁”。有人问我，想给马总(马化腾)带句话说什么，我冷静下来想，还是一句：“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看谁在里面挑拨和获益。”　　记者：您刚才提到反思，业界有哪些反思的举动？　　周鸿祎：大家还是有共识，中国互联网会变得更加开放，更加创新。　　谈隐私保护：　　靠一个人不行　　但总要有人站出来　　记者：中国的隐私问题，特别是互联网成为黑客侵犯用户隐私的“重灾区”，您认为光靠360可不可以解决？　　周鸿祎：这个说法，肯定能用到任何问题上，靠任何一家公司想解决社会问题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要有人出来，让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存在。第一，很多网民过去没有意识到隐私问题存在，隐私保护意识非常淡薄。第二，360是从技术角度给网民提供一个保护工具，我想会有更多厂商跟进，会竞争，在竞争过程中，就会有产品进步，技术进步，就会有一个推动。　　记者：密盘保护了隐私，但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保护了非法活动呢？　　周鸿祎：不少犯罪分子都用手机，那中国移动是不是应该负责任呢？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隐私，至于这个隐私是好是坏我们无法评价。　　记者：在此次发布隐私保护器版本“密盘”说明会上，你屡次强调今后360不再针对任何厂商推出新产品。这是否意味着“3Q”之后公司产品策略发生了变化？　　周鸿祎：我们以后做产品不再针对具体厂商。今天推出的隐私保护器密盘，显然没有针对任何厂商，都是满足用户需求的。　　记者：但此次360密盘技术门槛高不高，如果别的公司推出另一款密盘，你是不是有什么准备？　　周鸿祎：别人借鉴抄袭你是拦不住的，所以我们要不断推出新产品。我们上周推出四核杀毒，这周推出密盘，未来一直到圣诞节，我们还要持续不断地推出新产品，看是我跑得快，还是别人跟得快。　　谈英雄情结：　　挣钱多只是“成功的商人”　　我是半个理想主义者　　记者：近期IT界流行“英雄论”，很多IT人士讨论何谓英雄和枭雄。你认为自己属于哪一类？　　周鸿祎：早上有人问我是英雄还是狗熊还是枭雄。我觉得自己有点英雄主义情结，我是认准一件事就能一条道走到黑那种人。360做安全，不像做游戏那么容易挣钱，但是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到哪都有我的用户，大家都说我的软件给他们带来方便。成功是多元化的，除了世俗的成功，这种让你感觉被人需要的成就感实际上也是我对“英雄”的理解。　　我特别反对以成败论英雄，现在为什么缺少创新，就是大家以成败论英雄。太多创业者不敢创新，就是怕失败，怕被人笑；有些公司为什么喜欢抄袭？我跟他们聊过，他们那么有名了，经不起失败，所以等别人去做，他们再出手收拾残局。他们有一种观念，管他什么手段，只要挣钱，就是英雄。我不认同这个，这叫“成功的商人”，而不叫英雄，我不敢自命为英雄，我觉得我就是半个理想主义者而己。　　记者：业内人士对你们还是有一些习惯性的看法：360和其他厂商口水太多了，你如何看待这么一个印象呢？　　周鸿祎：我不知道你问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士。至于说360得罪一些同行，都是事出有因。　　谈“3721”：　　后悔卖掉的决策　　牢记用户为重的教训　　记者：你觉得最得意的一件事是什么？最后悔的又是什么？　　周鸿祎：最后悔的事，就是把3721给卖掉了，因为当时急于求成，眼里只有竞争对手，这时候就会犯很多策略上的错误。3721卖掉之后，我作为互联网第一代创业者没有取得世俗的成功，也导致现在我说的话大家不太信，但是我这个人不会后悔。　　最让我开心的，还是360。通过免费安全，改变了中国网络安全行业，保护了这么多网民，实现了我的梦想，我总是希望创造新的东西改变世界，人都是需要成就感的。因为对于挣钱我从来不担心，虽然挣不到那么多，但我做天使投资的回报还可以。　　记者：你谈到了心态变化，说现在和当初做3721的时候不一样，能够再细说一下吗？[page]　　周鸿祎：当年做3721的时候比较年轻，那时候我们不是不重视用户，只是跟百度冲突起来之后急了眼，就忘了用户。这件事对我影响非常大。为什么3721没有成功，跟它对用户体验的忽视有关系。其实，并没有做多大的坏事，就蒙上了一个恶名，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从商业角度也是一个教训。这个教训极其惨重，不仅是没有挣钱的问题，对我个人有很多误解都是因为这个事。我觉得，如果以后我要在这个行业里继续做，就一定要在哪摔倒就在哪爬起来，不能重复以前犯过的错误。3721让我汲取了一个教训：不能伤害用户，要以用户为重。　　记者：在互联网业界有没有特别欣赏的人？　　周鸿祎：是他欣赏我还是我欣赏他？行业里的，我觉得丁磊(网易CEO)挺不错的，他虽然跟我为邮箱打过口水战，但大家是性情中人，大家喝过一顿酒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太像商人，他有他自己的价值观，他主要还是做产品体验。我对他比较尊重，我们亦师亦友很多年了。我交朋友就是喜欢说真话的，你骂我也可以，但一定要说真话。　　谈微创新：　　你可以不喜欢360　　但一定要支持创新　　记者：前一阵，你说过中国互联网企业原来十万美元就可以投资，现在一百万也打不住了，这个数字是您估算还是经验？　　周鸿祎：确实是这样。美国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以十万美元作为标准，苹果和Google上世纪七十年代拿到的钱都是十万美元，因为他们创业比较单纯一点。但是在中国创业，真的很难。你做团队呢，大企业他会从你这挖人，好的人才会被加薪挖走。　　记者：你一直说在布道“微创新”，这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　　周鸿祎：微创新不是我发明的，是苹果公司CEO乔布斯发明的，他说过“微小的进步可以改变世界”。我一直觉得互联网最大的魅力就是每三五年就有一个新的变化，会把前面的推翻，这才是代表一个产业真正的实力。目前中国互联网大佬一出来还是那些人，而美国已经有一批80后的新人起来了。360希望身体力行做一些创新榜样，去做一些对垄断的挑战。你可以不喜欢360，但是你一定要多去呼吁这种创新，包括失败的创新。　　我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布道”，和一些小公司讲如何成功。大公司抄袭还有优势，小公司抄袭一点优势都没有。因为如果你跟别人一样，又是不起眼的小公司，那就会被淹没的。所以我认为要创业的公司一定要创新，不创新是不能成功的。　　记者：谈到中国互联网，大家常说的就是“三大三小”(三大指百度、腾讯、淘宝。三小指新浪、网易、搜狐)对于这种局面，你作为一个天使投资人有什么样的评价？　　周鸿祎：一个公司的伟大并不代表产业的伟大，一个公司的强壮并不代表国家的强壮。所以我们说软实力就是创新能力，一个国家或者一个行业能不能有持续不断的创新公司出来，而不是这个产业价值被一家大公司或者两家大公司拿走。你们是否感觉，现在互联网大佬一出来还是那些人，而在美国已经有一批新的人起来了。　　谈小企业：　　不要面面俱到　　要攻其一点　　记者：深圳也有很多中小型互联网企业，您对这些企业有什么建议？　　周鸿祎：我还是要说“微创新”。就是你未必要发明一种新的算法，未必要创造一个新的高深的技术。因为今天用户买的不是你的技术，而是你的产品，用户要感受是你产品给他创造的价值，这种价值可能就是让原来一个很麻烦的事变得简单。发现一个点，这个点可能很小，但是一旦得到用户认可就可以变成对市场很大的撬动，这就是微创新。　　比如说微博，你们都用，没有微博之前，你们也写博客，你说微博做了什么创新？无非是把字降到140个，有了更多方便交互的体验，你们可能过去一个星期写不到一篇博客，但是现在一天发好几篇微博，有上亿的人去用。微博一定是颠覆即时通信的，可以私聊，大家可以了解信息，这不是对即时通信的模仿，而是对博客的改进。　　我比较反对小公司做平台，我觉得为了做平台而做的创业公司，到现在没有看到一个成功的例子。小公司做微创新，不要面面俱到，要攻其一点。此外，做微创新需要一种屡败屡战的精神，你想了一个点，认为猜中用户的心，其实用户的心蛮难猜的，失败了就继续猜，Google也有很多产品是失败的，但是有一件事成功了它就起来了。小公司就是要通过持续不断的创新成长。　　记者：能够谈谈在深圳的投资吗？　　周鸿祎：我在深圳也投了几家，但是跟地域没有关系，主要还是看他的项目跟他的团队。深圳每年高交会我也看。我一直认为创业公司扶持第一是靠资金的支持，第二是政府要创造一个良性环境，第三应该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有经验的创业者，做天使投资或者做顾问把经验传授给这些公司。　　记者：能介绍一下你的投资成果吗？　　周鸿祎：大概有三分之一失败。三分之二也谈不上成功，应该说都在发展中。　　我做投资是看我的兴趣，可能很多人不敢投，但是我觉得这群人很有意思，我就敢投。现在很多VC(风险投资)都去做PE(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了，都去做后期投资了，快速投两年就上市了。真正投互联网早期公司的VC越来越少，所以我们坚持说，利用360的资源和资金，扶持一些早期公司。　　有一天我退休了，我还是会到投资界，我还是愿意弄一大笔钱投早期的企业。因为投早期的企业虽然风险很高，但是真的很有挑战很有意思，可以看到年轻人，听到奇奇怪怪的想法，你可以看到真正创新的力量。我对那些跟着谁做一个什么样的项目不太感兴趣的。　　谈个人转型：　　今后讲话要憋住　　记者：经常在微博或者什么地方看到你的惊人言论，但是您回答问题说要看一下标准答案，或者公关部的同事在旁边，您出言比较谨慎，我想问一下会不会影响你以后风格？　　周鸿祎：人都是会成熟的，过去我属于憋不住话，不成熟，今后都要憋住了。我们公关部认为老周应该与时俱进，应该成熟，不能老是乱放炮，他们给我提了一个转型计划。第二个，很多事情过去了，我们需要往前看，更多关注我们给用户创造价值的产品，不能老是纠缠过去的事，放炮当然很痛快，但我们也要努力创造和谐的行业环境。　　记者：能讲讲您个人的转型计划吗？　　周鸿祎：有时为了捍卫用户利益，不得不放炮。我要生在硅谷这个事就好办了，我们的文化总觉得这个人这么说话太幼稚了，讲话要外圆内方，要有利于团结。有时候我说话，我举例子什么的，老是得罪别的公司，其实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比如我喜欢谷歌，就老夸她，于是国内的搜索公司就不高兴了。　　记者：上个月，业内有说您去香港跟一些投资人商量了上市的问题。　　周鸿祎：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希望大家理解。　　记者：现在一年收入多少？　　周鸿祎：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恳请大家理解。　　记者：就“3Q”风波，还有什么话想让大家知道？　　周鸿祎：我还是有一个梦想，就是大家通过这样的风波，所有人都能够反思。这个行业盖子被揭开了，很多问题被揭示出来，这些问题不是几家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从政府监管部门，到法律界、媒体界、行业内大家都有所反思，有所推进，这就是一个好事。我希望互联网行业从2011年开始，要走向一个更加开放创新的互联网。我希望媒体多呼吁创新，多鼓励互联网里开放的力量，多关注一些初创的小公司，多关注那些还没有上市，甚至不成名的中小创业者，我一直认为只有小公司、创业的公司才是创新的源动力，因为他们不创新就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