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战地记者的微博花店

“正因我采访了太多的灾难，大到矿难、地震、战争，小到病痛、车祸，那种目睹别人失去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于苍白。”多年后的今天，当王颖回忆起当年在巴格达满是防爆墙的街上，躲过随处可见的巡逻警察，偷偷用相机记录美军撤离后的伊拉克时，她仍旧有些提心吊胆。而今披肩的直发，有神采的双眼，再加上淡蓝色的棉马甲和毛绒长靴，让你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摄影记者，但如果用另一个词语——“花店女店长”来形容，倒似乎显得格外贴切。“我不会讲故事，我冷静观察，客观记录，但人生更有许多美好可以参与。”王颖在微博上如是说。事实上，她并没有如你想象，开一家在路边、每天需要给花洒水的小花店，王颖的花店就开在微博上，名叫“心湖观乐”。“观乐”二字取自杭州西湖孤山旁西泠印社观乐楼的牌匾题字，大约是想传递抽丝剥茧般的小快乐。从记录无奈到传递美好心湖观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美。无论是页面布局、鲜花图片乃至“最萌送花员”——王颖的女儿，都能让人发自肺腑地感慨，这是一家传递“美”的花店。作为一个摄影记者，王颖有着自己的美学观。但这并不是她开这样一家花店的决定性因素。2012年12月13日，王颖在“心湖观乐”的微博上这样写道：“正因我采访了太多的灾难，大到矿难、地震、战争，小到病痛、车祸，那种目睹别人失去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于苍白。我不会讲故事，我冷静观察，客观记录，但人生更有许多美好可以参与。”十年摄影记者的经历，是王颖职业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因为工作关系，她去过泰国、柬埔寨、巴西、秘鲁等国家，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在环游世界不断记录的同时，三年前的伊拉克之行，更教会了她应珍惜生活点滴。
2009年，美军开始全面撤离伊拉克，当地局势很不稳定，多处有爆炸事件发生，王颖和一名文字记者接到任务去当地进行采访，以传回一些真实民情。由于局势特殊，他们两人不能住酒店，只能寄居在ZTE中兴通讯位于巴格达的一个办事处。那个办事处是一个大院子，有好几幢房子，住着中兴通讯近20名中国员工。“除非要拜访客户，员工一般都足不出户，但我们却得天天往外跑。”王颖告诉《天下网商》，当时巴格达地区的安保非常严格，长长的道路上布满防爆墙和巡逻的警察。尽管有中兴通讯员工帮忙联系了熟识的出租车司机，但王颖和同事在车上，每前行200米，
就会遭遇巡逻警察盘查，盘问去做什么事，有什么目的，然后一次次地检查车顶车底，打开车子后备厢翻查行李。周而复始的盘查，炎热的天气，以及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事件都让当时的王颖觉得提心吊胆以及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事件都让当时的王颖觉得提心吊胆。更让他们为难的是，因为警察都很警惕，不准路人随意拍照，而王颖他们又必须传回真实的照片给国内，只好一次次提心吊胆地躲过巡逻警察，偷偷地拍照片。那半个月，王颖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伊拉克与国内有6个小时的时差，所有采访到的内容都得照着国内的时间进行交接。时差、天气炎热、语言不通、采访受阻、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让那半个月变得格外漫长。那年王颖的生日就是在巴格达的大院子里过的。“当时的路边墙上贴满了寻人启事，很多都是失踪好几年了。”王颖有点感慨。尽管彼时的伊拉克，并不处在战火的最前线，但不断记录下的战火、悲伤与身心状态，都让王颖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大概正是经历过这种忐忑不安的日子，让王颖对生活的美好更加珍惜，她开始想做自己想做而不曾做的事情。花店起步两年前，王颖注册了一个名为“心湖观乐”的网站域名，那时打算用它来卖点日常生活小玩意儿，但因为工作忙，也没有合适的契机，这个网站就被闲置了两年，几乎被她忘在脑后。由于认识一些国外的鲜花渠道商，2011年年底，王颖的花艺天赋开始展现，她可以帮身边的朋友买花，并根据不同的故事搭配出最合适的花束。搭配的次数多了，王颖开始对花艺有些“蠢蠢欲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那时还不知道该用只是那时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呈现这种美”。直到有朋友在微博上看到上海的野兽派花店后告诉他，她才好像突然间醒悟了。“开线下花店的话，成本太高了，我也可以在微博上卖花。”抱着这个想法，王颖把心湖观乐这个名字搬到了微博上。微博正式开始运营是2012年3月，其实也算不上运营，因为在王颖自己看来，到2012年的12月，微博的粉丝也不过7000多人，实在谈不上是在靠微博运营，利用微博只是重在分享。2012年春季，王颖开始利用微博展示一些自己搭配的花束，但心湖观乐的头几个客户仍然是她的朋友。尽管在海量微博信息中，心湖观乐的微博不可能被很多人看到，因此微博也只能给她带来寥寥的几个订单，多少算是小打小闹，但她乐此不疲。3月份的第一个节日是三八妇女节，接着是五一劳动节、母亲节，正如线下其他花店一般，心湖观乐的微博花店在这些节假日开始有了更多的订单。利用手机、固定电话、私信接单，预先付款，没有固定的花束款式，是心湖观乐的运营模式。花店不会事先提供任何花束的造型图，而是等客户预付定金，并且与她沟通过想要怎样的花、送给谁等细节后，王颖才会开始着手和助手确定每一花束的方案，譬如用哪些花材、如何搭配颜色。每次搭配完一束花，王颖都会习惯性地用相机拍摄下来，然后在
送到客户指定的目的地后，她会给预订花束的人发去消息，并且关注他们收到花之后的反馈。微博花店开始运营后，王颖突然就忙了起来，经常6点多起床，晚上12点多才得空休息。而心湖观乐的微博，完全依靠客户收到花后的满意度和转发量拥有了知名度。譬如这样一条微博，转发与评论数总计轻松破百：“客人订新娘手捧花给今日结婚的闺蜜，‘她个性明媚丰盈，工作勤奋，生活精致有情趣，我因要照顾新生宝宝无法参加她的婚礼，希望送她红白色系的鲜花，祝她永远幸福，百年好合!’，派出最小最萌送花员出场，答应她送花成功便可奖励‘好多鱼’一盒，一路上，她都在车里小声默念‘祝您新婚快乐’。”很多时候，心湖观乐的微博只要被客户@感谢，王颖都会暗暗开心。送花的，无非是送给自己的男友无非是送给自己的男友女友、老公老婆、父母亲、甚至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感动的事情，但王颖笑说，“至少用我们的花求婚的都成功了”。成本居高不下微博的自发传播让心湖观乐花店开始引人注目。王颖也意识到，要想依靠微博进行传播，视觉展示非常重要，而摄影恰恰是她的长项。140字的文案，添上王颖自己拍摄的照片，传播效果非常不错。2012年七夕那天，王颖处理了50个订单。并不是那天只接到了50单，而是有限的配送能力使她在接了这50单后只能对其他顾客说抱歉。事实上，心湖观乐花店的价格并不低，650元的瓶装花、588元的手捧花以及498元的礼盒装薰衣草，是店内的三种“基本款”，另外店内还有波兰青苔以及根据时令而推出的“月订花”。但七夕当天的火爆销量让王颖发现，“愿意来我们这儿买花的人，本身对价格是不敏感的”。这也恰好从侧面验证了，鲜花面向的客户群体更多的是生活无忧的人群。你可能会想，没有实体店，不用付高额的租金，也不用注册网络店铺，只是在微博上面发布自己搭配过的花束图片和文案，利用手机、电话、私信接单，看上去王颖这样的微博店铺似乎成本接近于零。事实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微博是强调个性与情感的地方，在微博上卖花，虽然商业属性没有网络店铺那么明显，但是想要扩大规模，似乎很容易触碰天花板。王颖知道如何取景，如何拍景深，也知道做商人不能急于求成。她也坦承，从3月份到现在，花店一直在投入，但几乎没有利润。这完全是因为花店的成本居高不下导致的。鲜花这个产品在节假日的商业属性较为突出，正如王颖之前所发现的，自己的客户群基本对价格并不敏感，但他们对产品的质量要求可能更为挑剔。因此，花店虽然没有租金等开销，但花束的价格却不菲。一般客户需要提前一周订花，这样王颖和助手、花艺师在确定好花材和搭配方案后，可以为从国外进货留下充裕的时间。荷兰是全球最大的花卉集散中心，世界各地的花都会在荷兰交易。王颖选完花材后，会从荷兰订花，鲜花经过12小时左右的飞行后报关到达国内。除荷兰外，王颖有时候也会在南美洲订购，途经亚特兰大中转，再到国内则需要更多的时间。鲜花抵达冷库之后，在顾客要求的送花时间前1～2小时，工作人员会在冷库内进行花束的搭配、包扎，然后由配送员送往目的地。从国外进口鲜花，再加上运输及报关费用就决定了花的定价不会低。而由于鲜花是时令产品，可能在运输过程中有一定的损耗，也会形成较高的成本。譬如说薰衣草，是耐不住潮湿环境的，当初王颖兴致勃勃地从法国进了点新鲜薰衣草，但因为杭州潮湿的天气，薰衣草很快发霉，以至于不能销售，为此她只能选择经过脱水处理的薰衣草干花。在这件事上，王颖就交了不少学费。基于2012年3月到如今积累的经验，王颖每周会进三批花，这三批花如果在周日前没用完，那就会全部丢弃。“每个款式每批要进多少花，花的存放保养以及配送都需要比较成熟的运作。”王颖觉得，现在自己的进货与库存还有些不稳定，因为花卉有着季节性的差异，有些花可能会订多一点，有些花则会订少一些。玫瑰如果损耗，还可以将其送给花艺爱好者进行扦插，而其他花卉，多数不能扦插，只能忍痛丢弃。除了损耗的开销和鲜花本身的花费，王颖还投入很大的一部分成本在鲜花的包装与配送上。大概是摄影师本身对于美的追求，也可能是处女座A型血过于追求完美的性格。她很注重鲜花的包装，包括薰衣草的长盒、青苔的水泥罐子以及瓶装花的玻璃瓶或者陶器，还有送花专门搭配的小卡片，花费的成本都不低。王颖告诉《天下网商》，现在心湖观乐花店团队包括她在内，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人专门负责配送，忙的时候还会有第四个人做一些机动的配送事情。考虑到鲜花的保存问题，店铺的配送范围以杭州同城为主，以武林广场为中心的20公里之内都是店铺自己配送;对超过50公里的地区，她一般会建议客户用联邦快递。这就又牵涉到了鲜花配送中的保鲜问题。在冬季，新鲜花束在1~2小时的配送时间内不会出现萎蔫或盛开现象，而在温度高的夏天，郁金香等花朵就有可能在到达客户手中时，从花骨朵变化为已经完全盛开的状态。考虑到瓶装花的存放时长问题，王颖经过综合研究，选定了从日本进口的营养液，只要使用得当，就能让花持续绽放数天。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想规模化忙的时候很忙，空的时候很空。这是王颖做了9个月最直观的感受。订单的不稳定让她觉得规模化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成本居高不下，订单量不够稳定是不能规模化的原因。但其实最重要的是，要规模化，或者说要开一个自己的网站，还是必须要有固定产品样式。有一次她去渠道商那里闲逛，瞧见了他那里售卖的青苔，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她发现朋友做的水泥小罐子和青苔格外地搭，于是她就从波兰进口了一些青苔，然后向朋友定做了三款小的水泥罐子，装上青苔，小的卖100多元，大的卖200多元，居然卖得也不错。薰衣草干花与青苔，可能已经算是王颖在“产品线”上的扩展成果。而在渠道上，王颖其实也考虑过，是否可以利用淘宝这种第三方平台来做销售。目前心湖观乐并非是真正参与了电子商务所有流程，只是依靠互联网，依靠微博这个网络渠道卖花而已。事实上，心湖观乐所参与的网络售卖只是处于电子商务的前端。但王颖发现，鲜花这种时鲜产品不能够退货，这在目前的淘宝规则下有些行不通;而在缺乏固定产品样式的情况下，消费者也无法在页面上下单;如果自己做一个独立网站，那么支付就又成为了一个难题。“不过总归还是想往规模化道路上靠的，冷链运输现在不是问题，关键就是如何增加订单，而订单增多后，接单能力又是一个新的考验。”王颖希望，等自己做满一年，对一年内的节假日都有了掌控后，那么第二年的操作会更加娴熟一些。老实说，这比摄影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