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全的蒙太奇

这位地产大佬在经历19年商海打拼后，终于要开始续写自己最初的梦想：让电影回归大众　　文 | 本刊记者 简漠　　今典集团的所在地“空间蒙太奇”大厦位于北京电影学院附近的小西天。看似普通的外观却内有乾坤——它完全是按照数字电影IDC机房建造的。在形如巨大放映机“肚子”的办公室里，张宝全一边把玩着自己发明的中国第一款数字放映机——蒙太奇V8放映机的遥控器，一边回忆着自己与电影的种种不解之缘。　　身为今典集团董事长的张宝全，并不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地产商，他从小画画，会做木工活儿，当过战地记者，也出过书，是中国最大的民营美术馆——今日美术馆的创办者和馆长，被誉为“地产圈里最懂艺术的人，艺术圈里最懂地产的人”。更特别的是，他还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毕业生，曾师从于著名导演谢飞，并自称是中国电影产业链里唯一玩遍各个工种的人。　　事实上，对于儿时的张宝全来说，能进一次电影院就是最大的梦想，哪怕只能被无数双腿挡着“听电影”。经过19年的商海打拼，当年的穷孩子成为如今的商业巨子，曾经的梦想也渐渐长大——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许多如今依然没钱进影院的人们圆一个同样的电影梦。“我们以前往往把物质的捐助才视为慈善，其实我觉得精神文化的支持也是一种慈善。”张宝全对《中国慈善家》说。　　结缘大银幕　　张宝全出生在江苏镇江一个普通家庭，姊妹六个，因为家贫，进电影院的机会很少。那个时候，电影票价最多只有一毛钱，但对儿时的张宝全而言却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当时他小学一年的学费才五毛钱。所以，“用其中的五分之一看电影，我是不敢想的。”但一张偶然获赠的电影票却让他感受到了电影的魅力，“在那么大的银幕上看到苏军攻占柏林，非常震撼！”　　就是这次“幸运”，让张宝全从此迷上了电影。因为没有钱，他只能跑到露天电影墙外“让耳朵过一把瘾”。“那个时候太小，看电影时只能看到别人的脚，或在墙外听电影，即便没看到画面，能把一场电影听完也兴奋的不得了。”　　然而，命运的安排总是充满戏剧性。长大后，张宝全进入了南京军区某部成为一名军人，因为会画画被调入电影组。这让他颇为自豪：“放电影，走到哪儿都最受欢迎。放映结束时间再晚，连队炊事班都会高兴地接待我们，准备最好的饭菜，据说这是连政治处主任都没有的待遇。”　　在部队，张宝全开始学《无线电》、《放映机》、《发动发电机》等相关书籍。常常是熄灯号一吹完，就钻到工作间，一干就是一通宵，闹钟响了就迅速跑去出早操。就这样，他从一个对电影放映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成为全军先进电影放映队的骨干，还包揽了所在部队电视机、无线电、高保真音响的组装和维修工作。　　1984年，张宝全随部队来到老山前线，凭借优秀的文字功底成为了一名战地记者，写过厚厚一沓通讯作品。战争结束后，他又发表了中篇小说集《啊，哈雷》，开始受到主流文学界的关注。　　无疑，这些早年的经历都为张宝全成为一个全能电影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曾自信地宣称：“不管是编剧、导演、制片、作词、作曲、放映、机械、无线电技术，电影各行各业全干过的，中国可能就我一个。”　　“下海”　　1988年，执拗地想要去“开开眼界试一试”的张宝全，“意外”考取了竞争激烈的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且取得了笔试成绩第一名，这使他得以把心中的电影梦变成一种职业追求。　　即使今天回顾起来，张宝全依然认为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那段学生生活，“那是人生最简单的阶段，完全遵从自己的内心”。然而，毕业走出校门之后，这位信心满怀的年轻导演却遭遇了梦的破碎。　　1990年初，中国电影开始遭遇“市场的洗礼”——本土电影一方面失去了原来的体制依托，同时又受到外来电影的冲击，不得不经历转型的阵痛。因此，当张宝全怀揣着自己在校期间写就的两个剧本打算拍片时，却被告知“能找来钱你就当导演”。当时，拍一部电影的成本大约需要50至80万元，而那时的他几乎没有多少积蓄。　　“那个时期，文化不被尊重，影视领域的队伍也很杂。”失望之余的张宝全一气之下，干脆离开了电影行业。“既然拍部电影50万就够了，那我就‘下海’，不信挣不到钱！”那是1992年，正是中国改革开放风起云涌的一年，张宝全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走”，就是19年。　　这之后，张宝全开始了其商界旅程：先从事海洋运输，接下来又做房地产开发，因赶上海南房地产鼎盛时期，他迅速积累起自己的第一桶金。2002年，张宝全创办了今典集团，全面执掌旗下房地产、电影、酒店和艺术四大产业，成为当今中国房地产界领袖人物之一。　　现在，张宝全的财富积累早已超过当初的目标，拍电影的资金对他来说已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当梦想触手可及的时候，他却想得更多。“我非常明白中国电影的问题出在哪里。”张宝全认为，中国电影所有的症结都在于渠道。其“出走”电影界的那一年，中国电影正呈现颓势，曾经遍布全中国的中小影院和露天影院，大半被改为了舞厅和录相厅，或者任由其败落为危房。2000年，美国已经有了第一款数字电影芯片，而当时的中国电影还在一片盗版浪潮中艰难跋涉，在这样的条件下，根本产生不了可以和好莱坞媲美的好电影。　　于是，张宝全有了一个更大的野心：“我想做的是推动中国整个电影产业。”为此，他开始思考出路。2000年，一张由大洋彼岸的美国友人辗转带回的数字电影芯片，让他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凭借对电影的了解，他敏锐地感知到数字放映是振兴中国电影的一次机会。　　17.5元的野心　　2009年的一天，中影今典公司总经理急匆匆地跑进张宝全的办公室，情绪激动地说：“中影集团要收回中影今典的数字发行权，这是违背之前的协议的。”听完这番话，张宝全不仅不以为意，反而笑了，“中影拿走是对的啊。之前他们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数字放映的重要性，现在醒过来了嘛。两年之后，中国就没有胶片放映机了，你让中影发行什么啊。”　　事实上，中影集团和今典联合成立的中影今典公司，正是促使中国电影“胶转数”的重要推手。从2008年起，今典和中影合作在中国专业影院铺设了2000余台DCI-2K数字电影放映机。　　然而，在数字电影起步期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今典电影集团的报表都“很难看”，很多人不理解，张宝全却很坚定，“这个很多人看不上电影的时代，我投两个亿进去，即使赚不到钱，也是在做善事。”同时，一场数字电影革命悄然兴起：2005年，今典研发的中国第一款数字放映机蒙太奇V8问世，2008年，蒙太奇DCI-2K数字电影放映机在奥运会开幕式上创造了鸟巢碗边长达500米的全球最大数字银幕，蒙太奇数字放映设备大范围铺开……　　但对于张宝全来说，他更重要的使命是要把电影带到广大的中国二三线城市和乡村。抱着这个目标，今典与北京电影公司合作，设立了北京“奔小康”院线，今典给北京市文化局免费赠送了3000台蒙太奇V8服务器，装配了3000多块银幕，同时，又找了四个县作为DCI-2K专业影院的放映试点。“中国有些县城已经将近20年没有电影了！”张宝全说。中影今典掀起的这一场数字电影革命，不仅意在推动中国电影事业的整体发展，也旨在帮助全中国看不起电影的人们圆一个“电影梦”。因为数字电影放映机的助力，过去只能放映老电影、小电影的中小城市影院有了首轮放映的机会，农村观众也有机会看到最新的国内外大片了。与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同步观赏美国影片《变形金刚2》，一度成为许多中小城市2009年最大的文化事件。　　但是，商海经历让张宝全清醒地认识到，数字放映的局部成功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只有中国全面实现了“胶转数”，才能让所有人都有持续不断的好电影可看。“我们的目标是消灭胶片电影，要让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个完成胶转数的国家。”张宝全说。而这个期限，他定在了今年年底。　　2010年，中国电影界在票房总额超过百亿的同时，数字电影也迎来了一个迅猛发展期。去年年中的《唐山大地震》上映时，数字电影放映比例已占到65%，而到了年底的《让子弹飞》，则已经上升到75%。张宝全认为，数字电影对中国电影票房的拉动作用功不可没，“影院数量只增长了25%，但是票房却增长了50%，除了几部大片的影响外，至少有15%是从以前二三轮放映时代流失的人群来的，而数字放映的优势将这些观众拉回了影院。”　　张宝全认为，未来主流电影的票价会降到17.5元，而这个颇为精确的数字，是他按照美国电影票价和人均工资的比例对比后计算出来的。　　在他的规划里，即使票价降到这个程度，也能给未来的影院带来“暴利”。除去数字放映比胶片放映成本大大降低的因素，他还设计出“1＋X”的复合经营模式，将酒吧、点播等经营元素加入到电影院，通过低票价吸引更多客流；同时，开发俗称“猫喂猫服务平台”的MVM数字影院管理系统，将影院管理的人力成本大幅度降低。“到明年，很多人将意识到，开个电影院比开个餐馆或美容院赚钱多了。”　　如今，今典集团旗下的17.5影院已成立三年，并不断扩大着自己的步伐。今年7月，17.5影院把大银幕搬上了世界屋脊之巅——西藏阿里，通过今典集团的社会公益组织北京苹果慈善基金会的捐建，阿里将结束从来没有电影院的历史。现在在全国的28个省市都有了17.5影院。　　今年年底，张宝全将结束他的这场“胶转数大战”，中影今典也已成为中国第三大电影集团。但在张宝全的办公室里，却几乎嗅不到丝毫商业气息：门庭假山流水，几尾锦鲤游荡其间。桌旁簇簇碧绿的枝藤上挂着小小的鸟窝，几只珍珠雀踯躅其间……办公桌后面，则是张宝全用数字放映设备为自己打造的“办公室影院”。　　对于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张宝全已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他喜欢电影，想让更多喜欢电影的人实现梦想，而技术进步与商业模式的改变是最根本的出路，为了电影梦，他敢于承担前期转型阶段要面对的巨大未知风险，但他相信，在这场新的战役中，自己不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