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监局天价罚单追踪：受罚商户要求公开听证审理

记者 黄乔　　在柜台摆放7台总价值1万5千元的组装电脑，遭到7万元的天价罚款。5月25日，本报率先刊发《质监局天价罚单引争议：放7台组装电脑被罚7万》报道后，广东肇庆质监局的“天价罚单”事件在业界引起不小反响。　　由于此前类似的处罚多是针对网吧使用无3C认证的组装电脑，而且处罚金额多在几千元级别，针对个体经销商高达7万的处罚，这在国内尚属首例，业界称之为“组装电脑第一案”。　　受罚商户：　　已申请公开听证审理　　6月1日，莫晓明(化名)和妹妹从肇庆连夜赶到广州，他们在广东省质监局附近--广州海珠区南田路的一个旅馆住下来。　　2日一大早，两人赶来省质监局，递交了《行政复议申请书》。记者发现，这份申请书长达2万余字。“这是他熬了几个通宵，查了所有相关的资料，才完成的。”莫晓明的妹妹对记者说。　　按照行政复议法实施条例，如果被处罚方对判罚不满，可以向上级部门提交行政复议申请。　　从3月至今，莫晓明就一直为这事奔波。从肇庆到广州，从广州再到肇庆，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次。五六月份适逢电脑市场的淡季，莫晓明店面生意几个月连接亏损。“这事情一天没有一个结果，就没法安下心来做生意。”莫晓明说。　　按照行政复议法实施条例的相关规定，复议一般在60天内出结果。为了使复议更加公开透明，莫晓明咨询了法律人士，查阅了相关资料，决定向质监局申请公开听证审理。“这样更透明一些，可能会快一些。”莫晓明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复议法实施条例》第三十三条 行政复议机构认为必要时，可以实地调查核实证据；对重大、复杂的案件，申请人提出要求或者行政复议机构认为必要时，可以采取听证的方式审理。　　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复议法》第四条也规定：行政复议机关履行行政复议职责，应当遵循合法、公正、公开、及时、便民的原则，坚持有错必纠，保障法律、法规的正确实施。　　8日，莫晓明向省质监局递交《以公开、听证方式审理申请书》。“该想的办法都想到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省质监局的通知。”　　对于最后复议的结果，莫晓明没敢多想。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表示，如果复议结果还是维持原判，他就一定要将质监局告上法庭。“无论如何，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攒机商：　　组装电脑从来都是这样卖的　　连日来，“天价罚单”事件在南方电脑界引发热议。几乎所有受访的攒机商均表示，组装电脑一直都是这么在卖，以前从没人查过，更谈不上罚款。　　莫晓明向记者介绍，在肇庆，他算得上是老牌攒机商，做组装电脑10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以前我都是这么在卖，从来没人查过。”　　不仅是肇庆，在广州、深圳乃至全国各地的电脑市场，攒机市场历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销售模式：在一块招牌上，列出具体配件类型、型号，最后标识出整机价格进行销售；或者直接将配件组装成整机进行销售。　　“在柜台摆放组装电脑进行销售，这在攒机市场十分普遍，你可以到电脑城去实地考察。”一位攒机商称，“有时候一些商户没有把组装的整机摆出来，是因为柜台太小。”　　据记者调查显示，近年来，由于受到品牌机冲击以及场地的限制等因素，攒机市场呈现萎缩之势，商户的利润也大幅缩水。“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在广深这样的一线市场，电脑市场1-2楼的黄金铺位几乎被品牌专卖店所占据，而攒机商被迫迁移至楼层较高、铺位偏差的3-4楼。”一位攒机商说，“加之各种配件的价格已十分透明，攒机商的利润在一天天缩水，组装一台电脑，利润仅在50--100元之间，有的甚至更低。”　　正因为如此，攒机商多考虑到成本原因，纷纷缩减原来的档口，甚至几个商户共同分摊一家店面费用，因此，此前那种将配件组装成整机，拿到柜台摆放演示的销售方式在如今电脑市场大为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招牌式销售”--即在档口树一块招牌，上面列出CPU、内存、硬盘、显示器等各种配件，最后标出整机的价格。　　“你随便走进一个电脑城看看，凡是攒机的店面，都摆放了一个‘销售牌’，上面都是‘明码标价’进行销售。”一位赞机商称，“这种‘招牌式销售’跟摆放出整机进行销售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针对质监局的天价罚单，所有受访的商户表达了不满，同时也对这种处罚表示出强烈的质疑声。归纳起来，主要在以下方面：　　一问：为何9成以上的商户对组装电脑3C认证不知情？在接受记者采访中，有多达9成以上的商户表示对组装电脑的3C认证并不知情。“以前只听到过网吧大批量使用无3C认证的组装电脑受罚事件，而电脑城的个体经销商所销售的组装电脑也要3C认证，从来没听说过。”一位老牌攒机商向记者表示。　　多达9成以上受访商户对组装电脑的3C认证并不知情，因此，在得知7万元的天价罚单后，商户们普遍感到“震惊”之余，由是发出疑问：作为6年前的颁发的3C认证条例，多数商户不知情，相关的职能部门难逃其责。　　二问：6年前的条例，为何6年之后才执行？莫晓明向记者介绍，在肇庆，10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的销售组装电脑，以前从来没人查过。既然2003年有了 3C认证条例，为何当时不在电脑市场进行检查和处罚，而等到6年之后，几乎所有人忘记了这一条例的时候，质监局却来个“突然袭击”。　　记者从多方了解到，早在2003年颁发3C认证条例之时，国家认监委出台的《通知》又为兼容机留下了一个特殊通道，即只要符合《通知》中的5条规定，组装电脑可“不进行强制认证”。但《通知》中的若干规定又显得颇为苛刻：兼容机只能销售给个人消费者，企事业单位和机关团体不能购买；个人消费者每人限购一台兼容机；必须在消费者购买完配件后才可组装，必须当日完成。　　此条例当时一经颁发，业界一片哗然。5条规定也随即被当时媒体称为针对组装电脑市场的“5条禁令”，而当时业界普遍对这“5条禁令”能否在市场真正执行持怀疑态度。而质监局方面也预感到执行难度大，因此在后来的实际操作中，质监局往往在电脑市场主要对品牌整机、数码产品和配件进行3C检查，一般不会查个体经销商组装电脑。　　“组装电脑的3C检查的问题很复杂，真正执行起来难度太大。”质监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个人购买兼容机没问题，企业批量购买，严格来说是违规。但企业会说我只是出钱请人来帮忙装电脑，购买的只是配件而不是整机，这样执法就会碰到问题。”该工作人员表示，这6年来还没有真正处罚过违规销售组装电脑的个体经销商。　　天河区质监局相关人员也表示，他们碰到组装电脑的问题时比较慎重，“一般来讲，商家销售时提供的是装机单，出售的是配件，这就回避整机3C认证的问题。”　　三问：摆放7台组装用作演示，并没卖出去，是否算是现场销售？回到这个案例，莫晓明向记者表示，7台组装电脑是摆放用做演示的，并没有现场销售，而质监局则认定为现场销售。　　“质监局的处罚应该考虑到电脑行业的特殊性。”一位攒机商表示，“在不少消费者眼中，电脑产品是一个高科技产品，在电脑城进行展示、试用等促销活动，这在电脑市场十分普遍。”　　四问：总价值才1万5千元的组装电脑，为何开出7万元的天价罚单？至今还令不少商户感到不满的是，7台电脑总价值1万5千元，就算商户真的违规，质监局应本着责令改正、下不违例的执法态度，而适当的罚款也可以接受。“但是7万元的天价罚单，令一个普通人都觉得质监局专为罚款而罚款。”一位攒机商称。　　记者调查到此前类似的两例典型的处罚案例。2008年4月，西乡县质监局在对县城所有17家网吧进行检查后，于同年7月至9月，先后向17家网吧业主下发了《行政处罚决定书》，原因是“在网吧经营活动中使用无3C认证的电脑”，当时处以6000元罚款。　　第二例是2008年底，江西九江一网吧经营者，被检出网吧使用的组装电脑无3C认证，质监局立即开出5万元罚单，经一再交涉，后来罚金降到了2000元。　　质监局：　　7万元罚款是针对商户的违法行为　　针对众多商户的质疑，记者来到位于广州海珠区南田路的广东省质监局，该局法规处的熊处长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针对本案最具争议的两大焦点--摆放电脑演示是否是现场销售，以及7万罚款究竟是否合理，熊处长向记者作出详细的解释和说明。　　熊处长认为，商户所说的摆放7台组装电脑用作演示，但其实则是销售行为，“该商户将电脑配件组装成整机后，标上价格、型号等标识，与其他品牌一起展示销售，已构成非法组装销售行为。”随后，省质监局的相关工作人员当场从电脑里调出当时的照片。　　至于质监局为何开出7万元的天价罚单，熊处长表示，这一罚款是针对商户的行为而进行的，与7台电脑的总价值无关。“质监局这样做，绝不是打压攒机商。”熊处长说。　　关于该案的复议情况，熊处长拒绝发表评论，“这个案件已经在复议阶段，质监局人员不方便对个案作任何评论。”　　电脑商会：　　这是事关中小IT企业生存大事　　“质监局天价罚单”事件在南方电脑市场引起强烈反响，广东省电脑商会会长陈芝华认为“这是事关中小IT企业生存的大事”。　　连日来，广东省电脑商会秘书长禤国荣奔波在省质监局、工商联等部门之间，反馈和协调该起案件。“我们正在收集各方面的
意见和建议，反馈到更高的部门。”禤国荣告诉记者，“广东省电脑商会最近一直在关注中小IT企业的生存困境，而肇庆这起事件更是引发我们对中小IT企业未来生存的担忧。”　　据来自广东省电脑商会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从去年以来，受金融危机等各种不利因素影响，本地的中小IT企业整体信心在大幅下滑。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作为广州的IT商圈--天河区的各大电脑卖场，人流量明显减少，商品销量也明显下降。　　记者调查发现，受激烈的市场竞争、电脑商品价格的过于透明，加之外部经济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许多中小IT商家都在亏本经营。有一个现象很突出，那就是在广东电脑市场，近年来中小IT商户“跑路”和退市现象时有发生。　　“自去年以来，电脑市场一直低迷不振，不少中小商户因无力支撑而纷纷卷款‘跑路’或退市，这给电脑商圈带来不好的影响。”广东电脑商圈的一位老牌经销商向记者表示。　　而来自广东省电脑商会的一项调查亦显示，自去年至今，广东电脑市场已有近4成的中小IT商户因无力支撑而不得不退出市场，这其中，以DIY为主导的攒机商占相当大的比例。　　“针对中小IT企业的面临的困局，广东省电脑商会正在积极采取各种措施，以帮助大批中小IT企业度过时下的困难时期。”陈芝华说。　　具体到肇庆质监局天价罚单事件，陈芝华表示广东省电脑商会已将该事件反馈上级相关部门。他认为，组装电脑在市场上普及的范围广，涉入程度深，但其合法性如何认定却一直是3C认证领域的灰色地带。　　“目前，电脑商会的一切活动都是在围绕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减轻企业税费等负担、扶持企业自主创新等问题展开。”陈芝华说，“在这个困难时期，我们希望政府相关部门在执法时能够考虑国情和行情，在不危及国家和人身安全的条件下，给IT中小企业、个体经营者一个生存的空间。”　　■旁白　　各方评论：质监局处罚“不合理”　　本报5月25日的报道刊发后，随即在网络上引发热议。截至目前，记者收集到在各网站和论坛上关于质监局天价罚单事件的
网友评论数十万条，其中，有9成以上的网友认为质监局的处罚“不合理”。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行政法专家王成栋就此事也发表了看法。王教授不赞同质监局的罚款行为。他认为：首先，认监委制定的“强制认证名单”应与《中华人民共和国认证认可条例》的立法意图一致，而且不能违背其要求。但“强制认证名单”应该只针对生产企业，而经营电脑配件的个体户并不在此列，因此不能将个体户列入处罚对象。　　其次，对于《认证认可条例》，认监委只能就其种类、范围和幅度进行细化规定，但目前其制定的《通知》已经是对认证认可条例的扩大化解释，因此是无效的。同时，《通知》亦非行政规章，不能据此认定“违法行为”或进行行政处罚。再次，“组装电脑”是现实生活中最为平常的事物，目前并没有法律法规对其是否违法进行明确规定，因此罚款没有法律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