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后算帐：失衡的FIFA、南非利益分配天平  

FIFA占有全部电视转播费，享有绝大部分巨额赞助费，直接收入约40多亿美元，南非政府负担所有承办费用，约38.4亿美元，但仅分有部分赞助费和门票收入　　本报记者 衣鹏 北京报道　　卡西利亚斯举起大力神杯一霎那，足球城内鎏金飘舞。电视镜头不经意地掠过布拉特和祖玛，他们正费力地在22名西班牙壮汉中挤开“撤离的通道”。　　在7月12日子夜，这是看得见的结局——西班牙队史上首次在奖杯上刻下国家的名字；国际足联(FIFA)主席运作了历史上最赚钱的一届赛事；总统的政治生涯注定和非洲大陆的第一次主办权紧密相联。　　31天的赛事中，人们习惯于总统祖玛和主席布拉特相邻而坐，两人私交甚笃，直到最后携手颁发大力神杯。他们翘起的嘴角，却未必能抹平主办国和国际足联在利益分配上的沟壑。　　南非公共事务委员会(PSC)2009年数据显示，与南非世界杯相关的财政投入(含预算内未支部分)已达35亿美元，几乎是6年前申办预算的10倍。同年国际足联对外宣称，南非世界杯为该组织创造的直接营收可能超过40亿美元，远超过德国德国世界杯24亿美元。　　面对双方收支的巨大逆差，举办国的投入是否已获得等值的产出？国际足联的高额收益是否合理？尽管赛事已经结束，但在这场商业角逐中，各方“输”“赢”的争议也许会一直持续。　　“不平等的权益”？　　曲终人散，成百上千发焰火过后，足球城球场的灯光才缓缓熄灭。64场的比赛图像，10座球场内拥挤的广告牌，在这一刻，已经是FIFA账户中超过9个零的巨额数字。　　这几乎是布拉特早就预料到的光景。4年前德国世界杯举办前夕，瑞士人在国际足联会议中透露，就2010年世界杯已签订的赞助合同，超过了2006年世界杯合约总额25%。“非洲世界杯很可能是商业最成功的一届。”　　当时，5个战略合作伙伴和FIFA达成的协议已达到7.7亿美元，而2006年世界杯所有15家赞助商的总额还不到6亿美元。　　FIFA对世界杯盈利水平的掌控，几乎可以做足前瞻性。在1980年代后，就一届世界杯赛事的收益而言，电视转播费、商业赞助合同、球票收入、特许权买卖是主要组成部分。　　这些收入所涉及的合同，大部分在世界杯前4到6年就已签署完成，FIFA在组织赛事之外，几乎可以坐等“收钱”。　　在这部分收入中，电视转播费完全属于FIFA的权益。而本届世界杯分为三级的商业赞助：第一级“国际足联合作伙伴”(6家)和第二级“世界杯赞助商”(8家)的巨额赞助费也尽数归FIFA所有。只有第三级的赞助企业“国家支持者”(6家)，才是属于举办国组委会的权益。　　球票收入则是由FIFA和组委会、举办地球馆所有者签署协议确定分成比例。以本届世界杯建设投入最大的绿点球场为例，作为球场所有者的开普敦政府，所能获得的球票约为10%，远不能平衡财政投入。　　“不平等的权益”背后，南非要承担巨大的财政投入——举办世界杯的风险性，几乎由举办国承担。“过去世界杯举办地都是经济基础较好的国家，当时FIFA选择举办地的标准之一，就是已有较好的基础设施条件。”FIFA前驻中国事务代表朱晓东告诉本报记者。　　南非的账本：基建、旅游、就业　　FIFA就本届世界杯(周期)开出的预算总额约是10.3亿美元，包括给参赛球队、球员所在俱乐部的补贴、奖金和赛事运营费用。较之4年前也有大幅提高，　　但这并不足以分担南非的账面压力。“从阿维兰热到布拉特，支持南非申办世界杯，都不免为了在FIFA斗争中获得更多非洲盟友。”朱晓东认为，从申办世界杯的现有热度而言，FIFA几乎不会为了考虑主办国承担力调整利益分配格局。　　PSC报告显示，南非世界杯的直接相关投入总计约38.4亿美元，其中主要为交通12亿，场馆建设11.2亿，组委会费用4.28亿，转播设备3.87亿，安保8900万，通讯4000万。　　尽管受通货膨胀率长年5%以上冲击，南非举办世界的总预算已较申办时的预算，膨胀了近10倍，从当初约合4亿美元，膨胀至上述总量。据Gillian Saunders测算，这些投入仅占国内GDP的1.72%。　　对金融危机后的南非而言，一切未免捉襟见肘。　　南非所能期许的收入，主要来自旅游带动相关行业的税收，据南非民政部门7月5日公开的数据，世界杯期间进入南非的外国游客已经超过一百万人，“在半决赛和决赛期间，这一数字会进一步增长。”　　从2010年6月1日至7月1日的数据显示，来到南非的外国游客共计1020321人，比去年同期增加近20万人，增长约25%。由于酒店、餐饮行业涨价，这些游客的人均消费额也高于去年同期。　　不过，受南非的交通、安保等因素影响，排在游客数量前列的输出国是莱索托、津巴布韦、莫桑比克等非洲国家。旅游部门预计消费能力更强的英国、美国、德国的游客数量却排在七八位之后。　　在促进就业方面，南非劳动部门的数据也在今年5月调低了预期。过去数年的世界杯基础设施建设周期共创造了约130000个工作岗位，但由于FIFA对赛场周边商品的严格限制，世界杯期间南非就业提升不大。　　在今年第一季度，南非失业率环比增长0.9个百分点，达到25.2%。正因为此，“南非劳工在世界杯期间出现一系列的抗议活动。”南非资深新闻人Stan Brummer告诉本报记者。　　“强政府”一角：　　亏损“国企”购票名单　　随着10座球场灯光褪去，Eskom公司一个多月的供电高峰终于过去。对这家搭建繁杂的场馆电力设施的企业而言，世界杯带来的麻烦却远未结束。　　南非财政部7月7日发布新闻稿称，财政部长Pravin Gordhan将尽快与审计官和公共财政常委会讨论政府部门、公众企业购买世界杯球票的合法性事宜。　　近两周，南非国内对这些机构购买的大量世界杯球票予以质疑。“甚至让工人掀起罢工。”Stan Brummer向记者介绍。　　在祖玛和各级官员强力支持的赛事中，更多的力量需要去展现“对世界杯的支持”。但现在，“审计官会判断购买这些球票是浪费？还是促进商业的必需？”　　其中，Eskom公司在2008年11月预购的1110张门票，总价格超过1200万兰特，但这家南非最大的供电企业近两年却正处于财务危机之中。　　公司2008年财报显示，公司当年亏损达史上最高的97亿兰特，公司不得不倚靠政府转批27亿兰特的世界银行贷款艰难度日。　　据南非媒体报道，类似的国资企业购票行为已经形成了一份“名单”——南非石油公司和Transnet公司共花费2400万兰特购票。花费2300万兰特购票的南非航空(SAA)，则在购票2个月后就接受了政府拯救性注资16亿兰特。　　不过，朱晓东认为，主办国和FIFA之间的关系，还是应该“商业归商业”地看待。他说：“所有申办国一开始都知道FIFA的‘苛刻’条件，但(南非)在世界杯开始后才大面积质疑，这和民主国家国内政治环境有关。”　　“对‘国家’的想象”　　朱晓东在2009年联合会杯期间曾经造访南非，“当时南非连成型的转播设备都没有，全被都得重新购置。”　　朱在FIFA工作多年观察到，“世界杯赛事的各项权利集中于FIFA，因为赛事的商业利益太大，申办竞争激烈，FIFA的权威性越发提升。”他认为，“也许南非确实需要这样一个阶段，成为更富有组织力的国家。”　　有一些差异确实来自于“发展阶段”。　　上届世界杯，德国共花费了19亿美元建造12座世界杯场馆，但其中60%是有俱乐部和非政府投资者赞助。德国俱乐部衡量投入时，首先考虑自身财力，而收入则是依靠冠名权、提高联赛球票价格，增加球场VIP区域座位等达成。　　而南非翻新和重修共10个场馆，总投资额达13.8亿美元，远高于2004年南非代表团在世界杯组办权投票中所列出的1.14亿美元预算。其中政府承担了大部分的投入。　　“这确实很昂贵，但它是对‘国家’的想象，”美国记者Mike Celizic 说，“但如果人们在电视里看到漂亮的球场，他们会认同，这个国家正在变得更好。”　　Stan Brummer却更加谨慎地认为：“当这些投资的影响在政府债务、个人税收中显现，南非人也许会开始抱怨。”　　世界杯似乎让整个非洲也增添信心。7月12日发布的非洲发展银行报告预计，非洲大陆今年的经济增速可达4.5%，明年可达到5%，逐步回升到2003-2008年平均6%的水平。“非洲在引领世界经济复苏。”　　“2020或者2024，我想不会有人对南非举办奥运会说‘不’。” 南非总统祖玛前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