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钧：民营经济渴望深化改革

保育钧，1942年5月9日生于江苏南通，蒙古族。1966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1966年—1996年在人民日报社工作，历任记者、编辑、组长、部主任、编辑委员、秘书长、副总编兼秘书长、副总编辑兼华东分社社长。曾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全国政协副秘书长、第十届全国政协社会法制委员会委员，现任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会长、品牌中国产业联盟副主席、本刊顾问委员会委员。　　2008年是非常特别的一年。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今年，备受世界瞩目的奥运会即将举行；今年，股市和楼市波动异常；今年，距“非公36条”的出台已经三年半；同时，今年也是第十一个五年计划行进过半的一年。在这个特殊的年份里，民营经济的发展似乎面临着更多的压力和挑战。在这里，我们邀请到前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现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先生，在2008年过半之际，对民营经济发展遇到的一些外在环境做出解读。保育钧会长近年来一直为处于弱势地位的民营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奔走呼喊、建言献策。　　“非公36条”落实不平衡 “非公36条”，指2005年2月24日新华社发布的《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
意见》，这份文件一出台便备受期待，曾被认为是非公经济发展史上的纲领性文件。现在该文件已经出台三年半，其实施情况怎样呢？　　保育钧会长坦言，“近几年来，非公36条实施有进展，但是，进展不平衡，遭到了垄断利益集团的阻碍。垄断领域形成了一道玻璃门，看着机会很多，实则难以踏进。目前，民营企业在垄断领域的发展困难重重，甚至是出现了倒退。比如，煤矿行业，在整顿小煤矿的旗号下，实际上挤出了民营资本，石油、石化领域挤垮了原来的很多加油站。只有在民航领域，由于非公36条一公布，便捷足先登，形成了奥凯、上海春秋、武汉东星等民营航空公司，但是国家相关政策的限制、国有航空公司的围剿，民营航空大多步履维艰，只有春秋航空，因为和旅行社业务挂钩，经营好一点。”　　非公36条还没有实质性的贯彻落实，现在国家又实施宏观调控政策，比如在土地政策上限制用地、在金融政策上抽紧银根，再加上原材料价格上涨、人民币升值、出口退税政策变化、《劳动合同法》实施、环境保护成本加大等原因，使得民营企业困难重重，面临巨大的压力。保会长对此非常担心。　　金融改革缓慢推进 融资难一直是中小企业发展的瓶颈。近日，《浙江省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登记管理暂行办法》正式公布，《办法》首次通过制度正式承认了民间贷款机构的合法地位，并详细规定申请成立小额贷款公司所需具备的各项要件，明确了监管部门的各项职能。　　另获悉，7月26日，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说，作为金融产业发展的重要城市，北京正通过多种方式形成促进中小企业成长的“组合金融”，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预计年底前会有试点小额贷款公司出现。　　关于小额贷款公司的试点似乎让民营企业看到了一丝曙光。　　保育钧会长也肯定了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积极意义，“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我国的民间金融改革有希望。原来浙江等地存在很多地下钱庄，利率很高，民间流传说，‘不贷款等死，贷款找死’。现在试点小额贷款公司，好处表现在：一，可以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二，将民间游资以合法渠道加以利用，可以把地下金融逐步吸引过来；三，规范运作的贷款公司，可以进一步改制为乡镇或者县一级的民间商业银行，毕竟现在的贷款公司是只贷不存。”　　但同时，保会长也强调，根本问题还是要推进金融体制的改革。我国的金融改革非常缓慢，金融体制僵化。从大道理上讲，现在，市场主体多元化了，但是金融市场还是一元化，由国家垄断，即使现在的民生银行，也还是国家控制。金融不放开，据说是为了金融安全。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金融垄断，只能是低效率，只能滋生腐败。腐败和低效率能安全吗？十七大指出，要推进金融体制改革，发展各类金融市场，形成多种所有制和多种经营形式并存、结构合理、功能完善、高效安全的现代金融体系。金融系统应按这个思路推进改革。将来改革的方向应是建立区域性、以民营资本为主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比如浙江台州的区域性民间银行，其运作就很好，不良资产率非常低，不到1%。但是，目前台州的模式并不允许普遍推广，这还是垄断利益在作祟。　　“公有制为主体”应有新解释 全国工商联发布的《2006年民营经济蓝皮书》，曾经预计，“十一五”期间，民营经济占全国GDP的比重将由目前的65%上升至3/4；民营企业占全国企业总数达到70%；民营企业规模将明显扩大，中国将有规模民企进入世界500强。　　由于国有垄断企业的资源优势，以及对民营经济的排斥，民企进入世界500强可能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不过，我们仍然欣喜的看到，在第十一个五年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民营经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早已经超越半壁江山。据国家工商总局的统计，到2007年年底，私营企业占全国企业总数的61%，占全国GDP也超过50%。　　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在上述背景下，或许“公有制为主体”要有新的提法或者进行新的解释。　　正如保育钧会长所言，公有制为主体，应该修改为公有制为主导，因为，第一，“主体”是量的概念，“主导”是质的概念。在所有制问题上，应当重实质不重名义。所有制的实质是资产资源为谁所用、为谁谋利益。离开这一条，公有制再多，也是为少数人谋利益。　　第二，公有制不能只局限于生产资料，还应看到土地、矿山、河流、领空等国家资源。建国后，我们只重视了生产资料的公有制，而长期忽视了资源的公有制，造成资源的无偿使用和巨大浪费。对政府来说，作为土地的主人，应对资源收租；作为投资者，应获取红利；作为国家管理者，应当收税。前几年，国有垄断企业基本上无偿使用垄断资源，赚取巨大利润，老百姓却未获任何利益，国有企业一直未向国家分红。这样的公有制，其实是垄断集团所有制。　　第三，公有制可以有多种发展形式，应以股份制为主。　　第四，即使是国有企业、国有控股企业也不能够占主体。改革开放30年实践证明，民营经济发展好的地方，人民富裕快；相反，国有经济占主体的地方，人民却富裕慢，贫富差距大，社会不安定。　　因此，要给国有企业重新定位。国有企业应该退出一般竞争性领域；自然垄断行业，要国有，但必须加强监管。国有企业应为各行各业提供基础性支撑，提供公共产品，不能简单地要求它们赚钱盈利。国有企业搞垄断，赚谁的钱？哪有全民所有的企业赚人民钱的道理？　　根本观念尚需转变 30年前，中国人民踏上了改革开放的历史征程。30年间，中国的面貌日渐变化。对于30年中国改革开放取得的成绩，我们应该充分肯定，同时，对于30年间改革未触及或者触及不深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忽视。在改革开放30年之际，保育钧会长提出应进行以下根本观念的转变：　　首先，要真正搞懂什么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础是初级阶段理论。初级阶段理论表明，我们还不是合格的社会主义，因为工业化的任务仍未完成。既要完成资本主义没有完成的工业化的任务，又要坚持社会主义的目标，这就是中国特色。因此，要在共产党领导下完成工业化的任务，大力发展民营经济。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民营经济，实质上就是自己解放自己。　　其次，要真正搞懂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市场配置资源，目前商品市场已经开放，但是要素市场还未开放，还是权力在配置资源。民营企业获得资源困难，因此产生了很多寻租现象。　　再次，要对国有企业重新定位，国有企业不应与民争利，不应成为“走出去”的主力。目前很多国有企业海外投资，不仅效率低，而且导致国有资产在境外流失。　　最后，要搞清楚政府的定位。市场经济下的政府是有限政府。可现在仍然是全能政府，政府配置资源，什么都要审批。因此，目前出现了官本位复辟的苗头。政府需要转变职能，政府的职能是创造各类经济主体平等竞争的环境，应抓经济调节、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各级政府及其部门不能成为利益主体、政府不能办成公司。政府要从支配资源中解脱出来，从审批中解脱出来。政府职能的转变，国企改革的程度，直接决定了民营经济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