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MSN老板

尽管窗外炮竹声声，但节日的喜庆气氛却无法改变王昱悲凉的心情；尽管他一再叮嘱自己要好好过春节，不要再想那些离职中层的“薄情寡义”，但那一幕幕的场景仍然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文/贺舒　　“因为心凉，所以一切都是悲凉的。没有谁能控制人心。”这是王昱最近的MSN签名。　　王昱是香妃尔服装公司的创始人兼总经理，他最近发疯似地在MSN上跟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聊着天，述说着他心中的悲凉：“一年、两年、三年，又到了这样的冬天，凄凄戚戚，又是一样的悲凉。”他觉得自己的公司好像被巫师念了诅咒一样，从2007年到现在，每到年底，几乎所有的中层管理者都会以一纸辞职书而结束与香妃尔的合作，已经三年了，每年如此。　　香妃尔服装公司创办于1998年，至今已经走过了13个年头。在这13年的创业生涯中，王昱经历了太多的艰难与磨难。当香妃尔成长为女装品牌的领头羊，一切看似都很美好时，公司却又连续三年都在经历中层的流失与动荡，即便是一起打拼的兄弟们也只扔下一句：“现在跟你沟通起来很困难。”便离开了。　　尽管窗外炮竹声声，但节日的喜庆气氛却无法改变王昱悲凉的心情；尽管不停地跟无数个人在MSN上说着话，但他却觉得越发地孤独；尽管他一再叮嘱自己要好好过春节，不要再想那些离职中层的“薄情寡义”，但那一幕幕的场景仍然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王昱到底怎么了？香妃尔的离职中层们到底怎么了？　　“就在MSN上聊吧”　　香妃尔服装公司坐落于某知名5A级商务大厦的10层，考究的装饰，让这里看上去不像一家服装公司，而更像一家4A广告公司。王昱的办公室位于10层的最南边。　　李学路是香妃尔的市场总监。公司最近要发布一系列冬季新款服装，她一直希望能跟王昱当面聊聊配合新款冬装发布的市场宣传。　　李学路于2009年2月份加盟香妃尔，在此之前她在一家世界500强化妆品企业担任市场部经理的职位。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她在MSN上认识了王昱。在王昱三顾茅庐般的邀请下，她加盟了香妃尔。　　李学路加盟香妃尔的原因很简单，不为薪酬待遇、更不为职位，就冲着王昱这个人——几次在MSN上的
对话，让她觉得王昱是一个很有思想且非常有魄力的企业家，他果断、聪明、爱才，总之有很多优点。她希望能跟着这样的老板一起打拼，更希望能在老板身上学到东西。　　但让李学路大失所望的是，等她正式加入香妃尔之后，一切并非她想的那样“美好”，而王昱也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学路加盟香妃尔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在这一年里，王昱一直在用MSN跟她沟通工作上的事情，甚至连她入职后负责的工作内容都是以MSN的形式进行安排。这期间她有什么问题，只能通过MSN询问王昱。跟很多公司限制员工上班登录MSN不同，王昱似乎非常鼓励员工在MSN上聊工作，而不是面对面。　　入职这么久，王昱只跟她面对面地谈过一次工作，而这仅有的一次见面，还是她主动去找的老板。有一次，她在工作中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觉得MSN实在说不清楚，她便去敲王昱的门，感觉老板很不情愿地给她开了门。　　王昱确实是一个聪明的老板，在李学路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跟王昱当面聊了10分钟，所有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在李学路看来，这当面的10分钟比MSN上聊3个小时还管用。于是，她下定决心：不管老板愿不愿意，她都争取去跟老板当面聊工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学路经常会在MSN上跟王昱约时间面对面地聊工作，但每次老板给的答复都是：“有什么事情在MSN上说吧。”即便她非常强烈地要求必须见面谈，王昱也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MSN上谈工作，这种方式让李学路很不习惯。她一直都在想她曾经工作的世界500强企业里，5000多名员工，且层级那么复杂，公司都会想方设法地制订各种制度来保证各个层级之间的顺畅沟通，比如“员工协调会”、“员工大会”。而到了一个100多人的民营企业，没有那么多的层级，怎么跟老板见个面会如此困难呢？跟老板近在咫尺，为什么却犹如相隔十万八千里！　　有这样困惑的不仅是李学路一个人，香妃尔的所有员工都有同感：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老板都会要求在MSN上沟通，能不见面尽量不见面。除了秘书签字、定期的会议之外，老板几乎不会再单独跟任何员工见面。即便平时在电梯里或者楼道里碰到老板，他也只是点头而过，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于是，大家在私底下都称王昱为“MSN老板”。　　已经习惯了大企业畅通的沟通机制的李学路，显然无法适应王昱这个“MSN老板”。于是，当2010年划上句号时，她毅然选择了辞职。　　“沟通太晚了”　　看完李学路的“辞职故事”，我们再来看看设计总监柳雯雨的美妙遭遇。　　柳雯雨是香妃尔服装公司的设计部总监。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她，虽然只有26岁，但却已经在行业里小有名气。她设计的服装犹如她的名字一样，充满诗情画意。很多服装设计大师对她的评价是“灵气”——人有灵气，设计出来的服装也会有灵气。正是因为柳雯雨的才气和灵气，王昱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大感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柳雯雨从之前的法国著名服装企业里挖了过来。　　而柳雯雨之所以选择跳槽到香妃尔，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高薪酬，而是因为她感受到了王昱的真诚，而王昱也承诺：香妃尔一定会给她提供一个自由的、充分展示她的设计才华的平台。　　跟李学路同样的遭遇，柳雯雨从入职到离职的一年时间里，王昱只跟她面谈过两次：一次是办入职手续需要王昱签字；一次是办离职手续请王昱签字。　　尽管在中间的日子里，因为服装款式设计的问题，柳雯雨也在MSN上跟王昱约过很多次，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在MSN上说吧。”不甘心的柳雯雨也尝试过不在MSN上约、就直接去敲王昱的门，但那扇“沉重的门”任凭她怎么敲，就是没开过。　　虽然王昱不愿与员工见面这个“习惯”让柳雯雨很是苦恼，但她还是在想着积极的办法来与老板磨合。于是，每次需要和老板交流时，她都会先做一个详细的PPT，在PPT上把需要跟老板沟通的问题一一列出，写出自己关于这些问题的建议或者疑惑，然后发给王昱，等待王昱看完后在MSN上跟她交流。　　王昱似乎很喜欢柳雯雨的这个“沟通方式”，还在月度中层领导大会上特意表扬了她。正当柳雯雨为终于找到了与老板恰当的沟通方式而暗自庆幸时，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彻底绝望了。　　在每月中层领导例会上，王昱突然要求设计部门去模仿设计法国某著名女装的春季系列服装，那种语气是要求而不是问讯。　　在听到这个工作任务后，柳雯雨有点发蒙。要知道，在此次会议之前，王昱从来没有跟她沟通过关于模仿此款服装的设计，也从来没有跟她沟通过模仿的可行性以及是否符合女装品牌的发展潮流。　　作为服装行业的专业设计师，她很清楚地看到，王昱提得这款服装款式显然不可能成为2011年女士春季服装的潮流，更可怕的是这个服装款式与香妃尔的品牌定位十分不符——香妃尔定位于“白领风范”，而这个款式则融入了浓浓的“嬉皮风格”。　　作为公司的设计总监，竟然不知道公司2011年春季服装的设计规划；更重要的是柳雯雨和她的团队通过三个月通宵达旦的努力，已经为香妃尔2011年的春季服装设计了40多个款式，而这些款式全是通过对香妃尔的目标消费群的市场调查，综合世界服装潮流，包括与服装行业内的大师级服装设计师“碰撞”出来的。柳雯雨把这些款式做成精美的PPT提交给了王昱，只不过一直没有得到王昱的反馈。　　柳雯雨也曾在MSN上问过老板对新款式的看法，但王昱一直都没有给出正面回答。现在从王昱会上所说的话来看，似乎那40多个款式都被否定了。　　尽管柳雯雨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因为所有的中高层都在场，她还是按捺住了发脾气的冲动，她希望会后能跟老板有一个面对面的充分沟通，至少她的团队设计的新款为什么会被弃用，她得明白原因，“死也要死个明白。”　　但王昱在会上紧接说的一句话不仅彻底打消了柳雯雨的希望，而且似乎就是说给她听的，“一定要模仿法国的这个品牌去设计，这个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也决定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有任何反对
意见，我不想再听。”　　接下来的会议究竟是怎样进行的，又讨论了哪些内容，柳雯雨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那种不被理解、不被尊重甚至屈辱等一拥而上。她想起了一个曾经在民营企业里工作过的朋友对她善意的提醒：“民营企业的老板个人意志太强，骨子里自卑、做事随意，想通过强权来证明自己的权威。不尊重自己的员工，更不愿意跟员工沟通。”难道王昱就是这样的老板吗？　　接下来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在会议开完后的一周之内，柳雯雨以一纸辞职信结束了她在香妃尔的职业生涯。　　尽管在得知柳雯雨离职时，王昱万般挽留：极力赞扬了柳雯雨与她的团队的设计方案，并表明按计划他将会从这40款中挑选出20款立马进行生产，只是由于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跟柳雯雨沟通……　　在柳雯雨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一个沟通不畅的老板，会让自己工作的心情严重变坏，另外更重要的是设计行业是一个需要鼓励的行业、是一个需要不停地沟通碰撞才能激发灵感的行业，而这些王昱都无法给予她。　　在柳雯雨离职后的一个月里，她的设计团队成员也相继离去……　　“冬天过后，就是充满希望的春天，也必定是我重新生活的开始。三年，三个冰冷灰暗的冬天，我不允许接下来的第四个即将到来的春天依旧灰暗。我对自己发誓，要么改变，要么去死……”王昱在心中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