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可以利用网络技术手段消除买家和卖家信息的不对称,降低高品质猪肉市场的交易费用
网易创始人丁磊宣布网易将进军养猪业,计划在浙江开一个养猪场,并将互联网科技应用到养猪事业中。这是两年前的,声明立即引起了公众的热议,因为IT和养猪两个词根本是风牛马不相及。一群年轻白领如何能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儿?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因此网上质疑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说这只是丁磊搞的一个噱头,变相为网易做广告;有人说网易在与腾讯和新浪的较量中处于下风,所以不得不另辟蹊径,看来网易是不行了;还有人说丁磊这样做没什么道理,就是想自己玩玩儿而已,可以说是“不务正业”。
网上也不乏支持的声音。一些投资专家认为养猪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网易在本行业内缺乏竞争力,所以将养猪业务作为新的增长点;一些媒体人士认为在食品安全问题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丁磊养猪属于民间社会进行的一种自救性的反应;互联网专家们觉得丁磊将“云计算”等高科技概念应用到养殖业领域,可以看做是一项科技创新。
那么丁磊自己是如何解释的呢?他向媒体解释道,这个想法缘起于一次吃火锅的经历。在重庆一家颇具规模的火锅城里,丁磊和朋友们点了一盘猪血,发现猪血的颜色不是正常的暗红色,而是亮晶晶的。这让丁磊感觉非常不爽。由此他萌生了自己养猪的念头。经过一番考察后,丁磊发现中国现在的养猪模式存在太多的问题,因此自己要实验中国“第三代养猪模式”,拒绝使用抗生素,“科技养猪”,“绿色养猪”,并会将自己的模式免费放到网上供大家学习。因此,自己进入养猪业是一种带有公益色彩的行为,“既帮助农民致富,又拯救城市餐桌。”
在我看来,网络上的各种点评虽然有一定道理,但都没有点中要害,甚至丁磊自己的解释都不够诚实。丁磊强调自己“这次是要做一件与互联网毫不相干的事”,然而我觉得,丁磊养猪不仅与互联网相关,而且与网易的发展在战略上构成了很好的组合。
一直以来,养猪业是一个低附加值的产业。中国入世之后,养猪业渐渐与国际接轨,大型、超大型的养猪场开始出现,利润率相对提高。然而养猪场的老板告诉我,即使是这样,养猪业仍然只能享受最基本的利润,远远称不上是高利润行业。
由此看来,不管丁磊的养猪场能做到多大的规模,依然无法超过IT行业的利润。有基本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IT行业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成就如此多的亿万富翁,是与其奇高的边际利润率分不开的。像网易成功开发出一款在线游戏后,假如用户从一百万成长到一千万,那它的收益会增长上百倍甚至上千倍。边际收益曲线是呈抛物线型向上增长的。而在另一方面,它的边际成本曲线的增长却趋于平直。因为游戏平台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好了,需要增添的投入只有一些服务器资源成本和少许人力成本而已。所以丁磊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其养猪的目的绝不会是盯紧了养猪业的基本利润,因为与IT业的高利润率相比,养猪实在是又累又不挣钱。
那么丁磊意图何在呢?我觉得雪花牛肉可以带给我们一点启示。雪花牛肉是指一种特殊的牛肉,其脂肪均匀沉积到肌肉纤维中间,使其横切面出现明显的大理石状红白相间的花纹,状如雪花。雪花牛肉价格奇高,普通牛肉几十块一公斤,而雪花牛肉可以卖到几百块甚至上千块一公斤。
雪花牛肉为什么能卖得这么贵呢?据生产雪花牛肉的企业说,雪花牛肉营养价值是普通牛肉的几十倍,含有高含量的脂肪酸和低含量的胆固醇。这些理由有一定道理,但我认为,雪花牛肉价高的最重要原因在于它的“雪花”。这种独特的外观,可以让所有人一眼就能将它分辨出来。容易区分的外观和高营养价值,成就了雪花牛肉的高档次。
猪肉当然也有高低档次之分,比如平时放养型的、吃猪草的猪,它的肉就非常好吃;而养殖场里圈养的、吃饲料的猪,肉就不够好吃。然而猪肉的缺点在于,只有行家能一眼看出猪肉的好坏,而普通消费者是无法从外观上判断一盘猪肉是从哪种猪身上切下来的。我曾经问过一个养猪的行家,能不能用技术手段也让好的猪肉带上雪花一样的标记,他说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来看还达不到。猪肉的这种特点,使卖家和买家之间产生了信息的不对称,所以如果卖家声称自己的猪肉是健康的、绿色的,买家并没有理由相信他。这样一来卖家也就没有动力卖价高质量好的猪肉,因为根本没人会买他的账。市场的这种特点反映到生产者身上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养猪场都在追求养猪的标准化和高效率,而没人去关心猪肉的品质。这就是市场上缺乏高品质猪肉的原因。
丁磊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可以利用最新的网络技术手段消除这种信息的不对称,降低高品质猪肉市场的交易费用。丁磊曾向媒体表示,网易将创办一个养猪网,将自己的养猪过程进行“网络直播”。这样一来,买家和卖家的信息就平衡了。买家不必亲自到气温难闻的养猪场,也能对养猪过程进行监督,保证自己能吃到高品质的猪肉。也就是说,“丁氏猪肉”的雪花印记不在于肉本身,而在于网络技术。这样,所谓“绿色猪肉”的一部分附加值就体现出来了。
不仅如此,丁磊更是在通过养猪打造一种新型的公共社交平台。前两年非常火的开心网,通过偷菜、抢车位等虚拟游戏,一度吸引了无数年轻白领的关注。这些小游戏玩起来非常简单,制作成本也不高,却有效地填补了城市白领上班时的枯燥生活,大家玩得不亦乐乎。通过玩游戏,白领间的交流和互动都得到了加强。因此,游戏功能是次要的,社交功能才是这些小游戏的核心功能。
猪肉本来不具备这种社交属性,但互联网的公共性和高效的信息分享能力使之变成了可能。假如丁磊的养猪网成功建立,“丁家猪”就可能成为一种新的社交媒介。比如几个人共同预定了一头“丁家猪”,在这头猪从出生到出栏的几个月内,这些人就可以通过视频随时对他们的猪进行观察,相互之间还能进行交流、互动,最后相互约定一起去吃猪肉。这样,网易就成功地实现了虚拟与现实的结合,一个新型的网络社交平台也就建成了。可以想象,作为这个平台的媒介,“丁氏猪肉”卖到几百块一公斤甚至像雪花牛肉那样卖到上千块钱一公斤,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丁家猪”不仅仅是用来吃的,更是用来玩的。丁磊不仅是在卖猪肉,还是在卖一种概念,一个社交平台。近年来网易在社交平台的竞争中被对手远远抛在了后面:网易微博打不过新浪微博,网易泡泡打不过腾讯QQ。所以丁磊养猪,可以说是一步高明的好棋,也是网易在社交平台领域翻身的好机会。至于丁磊到底能不能将这步棋走好,进而带活全局,我们还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