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隐私保护主义者与政府之间的“加密战争”其实已经进行了数十年。但最近，因苹果公司敢于公然违背美国地方法院的法令，拒绝帮助FBI破解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凶手的手机，这件事不仅在美国引发轩然大波，还引爆了全球众多媒体的关注。
不过关注归关注，苹果与FBI发生如此激烈冲突的原因目前谁也未能说透，要么把焦点放在苹果等科技公司和隐私保护主义者抵抗政府命令上(看热闹的)，要么把焦点放在剖析数据加密和后门技术本身(搞专业的)。但实际上，这场冲突背后的根本原因是商业利益，而且，还不是一家或几家公司的商业利益。深层原因则是全球科技发展带来的文明矛盾，往大了说，它的最终结果能够影响整个美国及至全球科技领域和经济贸易进程和走向。
谁还记得当年的魔鬼鱼?
安全牛去年3月份曾报道过一份美国法庭文档，披露联邦机构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便一直在使用魔鬼鱼(Stingray)——一种能够追踪手机用户位置，记录通话和短信的伪基站工具,来追踪嫌疑人的活动。
这项技术被FBI、国家安全局、特勤局、美国法警署、海关及边境巡查局、缉毒署、海军陆战队、国税局等13家政府部门和军事情报机构，以及全美国近20个州的警方使用。购买每套魔鬼鱼设备的成本可达40万美元，美国联邦政府主要通过反恐计划来支付这笔资金。
上图可以看到，还有二十几个州并未确定警方在使用魔鬼鱼。但没有关系，在政府背后还有更大的一张网，运营商。美国的四大运营商分别为威瑞信、T-Mobile、Sprint和AT&T，均被政府要求追踪每一个接打的电话号码以及通话时间和所在地点等(所谓的元数据)。除此以外，一些运营商还会存储手机短信内容，消息图片、IP地址、支付记录，甚至是你手机上的应用程序服务。上述监控行为说明了什么?
数据之争
再回头看看FBI与苹果的冲突上，二者分别代表着联邦政府和科技公司。而这场已经持续了30多年的所谓的“加密战争”，专业人士都明白，其实质是数据之争。或说是否允许政府利用执法权侵犯公民的隐私权。
这里其实没有必要详细讨论，法庭到底是让苹果协助FBI解锁枪击案凶手的iPhone，还是库克所说的“FBI要的是一个后门”。要知道，这部手机破解了之后，司法部还期待着与犯罪活动有关的至少12部手机需要苹果的“帮助”。仅凭这一事实，库克所言的“开创一个危险的先例”并不为过。但政府为了国家安全、公共安全又有错了吗?
苹果是一家美国公司，说到底美国政府还是有办法利用“国家安全的理由”迫使苹果就范的，但一旦开启这样的先例，在大规模践踏民众隐私之前的是对美国经济的影响。
黑莓的例子
2016年的第一天，本该于2015年最后一天退出巴基斯坦市场的加拿大手机公司黑莓发布声明，由于巴基斯坦政府通信部门同意取消了监控其企业服务器(BES)的要求，公司决定继续在巴基斯坦运营。
巴基斯坦的通信监管部门之前以打击恐怖主义为名，要求黑莓解密BES的加密通信。意味着，黑莓手机用户的联系人、邮箱、短信、应用、社交媒体和照片等信息可被政府一览无余。黑莓拒绝与巴政府合作，因此被迫定下公司在巴基斯坦的停止运营的期限。但如果黑莓离开该国，将影响到成千上万家黑莓的企业用户，并导致对该国的经济运行产生负面影响。最终，巴基斯坦政府取消了指令，手机公司在与当地政府进行对抗之后，竟然取得了胜利。那如果苹果能否抵抗到底呢?
真开后门，苹果会死
我们再来看看苹果的情况。苹果几乎是美国市场上唯一的手机生产商，其他的主要竞争对手均为国外厂商，如韩国、中国和加拿大。如果美国政府真得强迫在苹果设备上安装后门的话，出于公平起见也应该要求其他手机厂商照做。但实际情况会怎样呢?
先不用说其他国家，仅中国一家，美国政府就不可能强迫在中国境内生产的移动设备上安装后门，把设备上的数据暴露给美国政府。同样，还有加拿大的黑莓、韩国的三星、LG，以及其他国外手机厂商。因为，这些厂商的总部都在美国境外。以自由市场竞争立国并因此而发展成世界经济霸主的美国，可能把这些国外厂商都驱逐出去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苹果则处于一个极其不公平的竞争环境，强敌环伺之下，蹦跶不了几天。而且再往后发展，就不只是一个苹果的问题了。
威胁美国经济
现在想象一下，如果苹果在美国政府的高压手段之下被迫安装了“后门”，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一切与产品和服务需要加密的科技公司身上。微软、思科、谷歌、赛门铁克、甲骨文、脸谱、推特、惠普、IBM、EMC、亚马逊……瞧瞧这一大串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仅在国内市场失去竞争力，后门会令这些跨国企业在国外市场也无法生存。哪个政府、企业会允许国外的产品，把自己的信息和数据传送给别的国家?不只是iPhone卖不出去，路由器、打印机、操作系统、数据库、计算机、服务器也卖不出去，连社交网站都会彻底失去竞争力。尽管有一样好处，伊斯兰恐怖分子肯定不会再用脸谱和推特组织活动、招募支持者了。
如果这一情况发生，不仅对美国企业而言是一场灾难，甚至对整个美国的科技和经济发展都将是一场灾难。出于这种严重后果，美国政府不得不慎重并实际地去考虑，给主流的科技公司安装“后门”可能会带来什么的经济影响。
死磕到底
目前，脸谱、谷歌、微软已明确表态支持苹果，推特和亚马逊也正在准备加入科技阵营。处于旋涡中心的苹果公司，不仅不断的接受媒体采访，把此事诉诸公众。而且，还把此事一杆子捅到美国法律的终极机构——负责立法的国会，苹果的法律总顾问将在下周二面见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做听证陈述。
无论怎样，这些科技公司都没有理由放弃这一场无论对自身利益还是对美国经济都至关重要的战争。
美国联邦机构方面，国家安全、情报部门、司法(法院)、执法(FBI)则出于国家安全和公共安全的角度，并依据传统惯例来以“理”据争。奥巴马最近出台的各种网络安全政策无不把围绕着国家和公共安全为核心，以获得政治利益和安排财政预算。到现在，岂能因私营企业的集体反对而作罢?
两者无法取得平衡的难点在于，没有一个“即能实现对犯罪分子的可溯源性，同时又要保证对普通人的不可追踪性”的完美解决方案。苹果与FBI的冲突，早已远非一起个人隐私权的新闻事件。它正在搅动起美国全行业、全社会乃至全球的关注。开始牵扯到漫长的欧美政府与各自企业之间的利益大战——安全港协议(Safe
Harbor)，以及最近已经显示出对未来网络基础设施发展有着巨大影响的网络中立原则(Net netrality)。
此事必将会成为一起包罗了政治、经济、法律、科技、国际关系、公民权利等在内的经典案例，甚至成为近年来能够影响整个人类文明进程的大事件。其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含糊的、妥协的，也将是漫长的，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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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小瑞
来源：51C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