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了解《小时代》的人是郭敬明”—郭敬明以票房成绩证明了这句话,
他确实了解《小时代》以及《小时代》的受众们,确切地说,
他的确了解这个时代—哪怕只是一部分的。
《小时代》被视作华语电影的异类。畅销作家首执导筒,就创下了近五亿元的票房;前两部4700万元的投资,光票价就卖过七亿元—这个成就,甚至连剧组协助郭敬明的电影前辈都无可比肩。
比如被邀请加盟、出任第三部《刺金时代》执行导演之一的香港制作人陈伟强—尽管他已经有足够耀目的履历:参与制作的电影包括《榴莲飘飘》《全城热恋》《光辉岁月》《投名状》《疯狂的石头》等。
进组前,陈伟强专门做过调查,在香港遇冷的《小时代》,到底在内地面对怎样的观众群体?结果他发现,他们中的多数人,还在读高中。
跟郭敬明合作之后,陈伟强觉得,这个新人,“厉害”。他告诉很多怀疑过《小时代》不可能是郭敬明本人亲自拍摄的香港朋友,郭敬明“很懂得镜头”。
因为所有人物都来自郭敬明笔下,在他的剧组,无论资历职务如何,几乎没有人不听取或服从他,尽管后者只是147厘米的小个子—如果说1.37米的彼特·丁拉基是凭借小恶魔的角色魅力而让人肃然起敬,郭敬明极强的掌控力则来自—他自己就是一切角色的缔造者。
“他就像一块海绵,吸收可以利用的一切”
《小时代》开拍前,制片方找到出品过电视剧《流星花园》,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台湾人柴智屏担任监制,出品人则是大盛传媒的总裁安晓芬。导演则是最后才定下来的,郭敬明花了三周的时间,同意执导这部一开始就被定性为“粉丝电影”的作品,理由是,“与其让别人毁《小时代》,不如我自己来。”
在这之前,郭敬明没有任何执导的经验,但他并不允许自己失败,“我最大的担忧是对我个人品牌的损伤,我以前跳到任何一个行业都没有失败过,如果我栽在电影上就会死得很惨。”确认接手导演后,郭敬明开始了“恶补”。他看电影剧本,想象如果自己是导演会如何调度,然后再去看这部电影,感慨“大师就是大师”;他还大量补看电影纪录片和花絮,注意到导演并不都是板着脸的严肃风格,没从影视艺术工程专业毕业的他还翻了很多摄影书。
然而仅仅做这样的功课,并不足以让郭敬明在执导之初,就能真正迅速融入自己的角色。虽然都是从简单的镜头开拍,但第一周结束,有工作人员私下抱怨进度慢,“只拍摄了三天的内容”。
杨幂问过郭敬明:“你到底拍没拍过戏呀?”
但七天以后就不一样了。“一开始摄影师还会跟我说:这个镜位你为什么要下在这里或者怎么样;或者副导演跟我讲:导演台词要讲这么快?要不要稍微慢一点?但是到了后来,一个星期过去之后,我说什么大家都很配合。”
在拍前两部的时候,柴智屏专门为郭敬明配备了一名执行导演,用郭敬明的说法,“怕我讲戏讲不来”。实际上,没有人比他更能讲清人物的性格。于是就变成—“执行导演负责帮我协调各个部门,比较接近于副导演的工作。”
摄影师也是柴智屏定下来的,来自于台湾。作为摄影指导的车逸亮,在前两部《小时代》拍摄时就极尽所能配合郭敬明拍长镜头,当时现场灵光一现拍出的几个旋转镜头,无意中成了《小时代》电影的一种特色,后面两部中,车逸亮也会“不时玩几个”。
前两部合作时,郭敬明还会跟车逸亮请教,某些画面能不能拍出来。但到了第三部,郭敬明能提出“跳拍”,执行导演陈伟强也惊诧于,“他知道利用电影镜头‘投机取巧’,比如回忆镜头有医院的,他知道找个L形的白色墙面就可以,而不是非要找个医院”。
《小时代》的合作伙伴,负责电影营销的麦特文化传媒CEO陈砺志说:“他就像一块海绵,无论在哪个容器里,他都会迅速吸收可以利用的一切。”
“怎么可能,毕竟我是郭敬明”
显然,无论多么擅长学习,郭敬明也并没有因此快速成为一个优秀导演,甚至,有没有达到及格线都是一个问题—如果从传统观念来看“导演”这个行当的话。《小时代》的成片质量并不能让传统的影评人满意,剧情的推动依赖画外音,情绪的推进则依赖密集的歌曲。哪怕是不愿意直接批评《小时代》的圈内人,也会委婉地表示,整部电影“不过像一个PPT”。
但郭敬明对于导演这个角色,显然有着自己的理解。他并不如大多数导演以艺术家自诩,反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念:导演如同CEO。“导演更需要对项目有商业管理经验,更多时候是与人打交道的艺术,包括和投资人、后期宣传、发行商、院线怎么打交道,与你的演员、摄影组和工作组怎么相处。”
这些,都正是郭敬明所长,他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曾有记者问郭敬明作为新手导演,有没有被“欺生”时,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虽然我是新导演,但毕竟我是郭敬明。”
某些方面,他固执着维持自己“权威”的身份。起初选演员的时候,郭采洁想演南湘。但郭敬明从一个采访视频看到“脸有点臭臭的”她,一定坚持,她就是顾里。而“HOLD住姐”的选择,也是“快跟大家吵翻脸”的他亲自选定的。
他和柴智屏也有分歧。“电影毕竟要在两个小时内讲完一个故事,它不像小说可以铺排渲染,所以有时候我会建议他这里删掉一点,那里去掉一些,但他会觉得,这恰恰是他最喜欢的对白、最得意的桥段、最钟爱的人物。这个时候,我就要争取说服他,拿掉不需要的东西。”但事实上,所有争执到了最后,往往屈服的是另一个人。据报道,《小时代1》上映时,影片的一位制片人曾私下跟个别相熟的记者说:“其实剧本的问题我们都知道,但导演就是特别坚持……”
《刺金时代》开拍前,剧组召开过几轮剧本讨论会,与会者不乏电影界“前辈”。有知情者告诉壹读记者,起初的郭敬明态度很诚恳,最终,一切修改又回到原点—面对他“不干了”的撒娇抑或威胁,没有人能招架得住他处女作一出手就创下五亿票房的事实。电影的一位营销负责人这么形容郭敬明:“永远可以商量,但永远不会妥协”。
柴智屏调侃,自己之于郭敬明的作用,就是“有求必应”。她说这是迥异于跟九把刀的合作方式,“每个导演个性不同,希望能发挥他的优点”。
但是,另外一些时候,郭敬明也懂得如何放下这种“权威”。他的方式是—玩在一起。《刺金时代》紧张的档期中,谢依霖曾对他发起一项游戏挑战。“《小鸟飞水管》,收工回到家玩到25分立马传截图给导演,两个小时后他又传了36分给我。”在前两部《小时代》的拍摄中,他能跟演员疯到副导演得过来提醒“该开拍了”;他跟各个工种的同事开玩笑,为化妆师剪头发—前者能让演员对他无话不谈,让表演沟通更有成效;后者,则让更多承受着他高要求的工作人员,起码心情上是放松的。
这也可能是身为领导者的悖论—曾经,《最小说》的签约作者落落离开编辑部时表示:“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工作中,他是老板;生活上,他又以朋友的身份出现。但我们始终无法像朋友那样,因为你不知道怎么他就不高兴了。”
“他的睫毛有金黄色的光芒”
郭敬明牢牢把握着电影的风格:唯美、奢华。这是他寸步不让的两个关键要素。
拍《刺金时代》的时候,郭敬明向柴智屏提出,在《小时代》前两部,上海漂亮的场景都被他拍得差不多了,他想去国外。“罗马这个城市够经典,电影感很强。很多经典的电影比如《罗马假日》《爱在罗马》等,都在罗马拍摄。而且对于国产电影在国外的取景来说,又比纽约、巴黎、伦敦等地方够新鲜。”
在副编剧李茜想象中,“也就找个有漂亮街景的马路走一下”的过场戏—郭敬明给出的指令是:梵蒂冈大道、广场主入口。拍摄罗马花园一场party的前两天,郭敬明给彩妆总执行黄洁莉发了一个嘉年华的MV,里面充斥带有不同彩妆的各色人。“他说想要这个。”黄洁莉没有跟郭敬明说不,一直合作下来的默契,并没让她对郭敬明的苛刻表示意外。她早就习惯导演问:“有没有其他的选项?”
连血浆颜色的鲜艳度,是否会在灯光下被吃掉,郭敬明也极为留神。《刺金时代》中,为了将东方人周崇光变成西方人陆烧,演员陈学东每次都得画七个小时的特效妆。黄洁莉随口背出小说中对陆烧的描写:“皮肤白皙,透过光线看他的睫毛有金黄色的光芒。”
“在道具、服装、化妆等方面追求品质是一种无声的质感。观众不需要管一件衣服要多少钱,但他们看得出这件衣服是好看的、有质感的、符合人物身份的”,郭敬明在这些方面毫不吝啬,“国内很多偶像剧或者时尚电影,对道具服化的要求很低,所以造成大家口中的‘山寨剧’、‘雷剧’。”
艺术总监黄薇将《刺金时代》的衣橱升级为上下两层,还包含娱乐空间—八个人用了两天才搭建完成。为管理三四部电影拍摄中出现的7000多件单品,她专门建立了一套制度。每一件服装进出牵涉的细节都得顾及,还要防止损坏以及照顾清洗、养护。
柴智屏介绍,《刺金时代》的总投入中,制作费的比重大概占到2/3。本着“全面升级”的想法,后两部的成本已超过一亿,单是黄洁莉负责的化妆部分,就超支20万台币。
为了尽可能拍出上海夜景气氛和华丽感,剧组专门请了航拍团队。郭敬明亲自指定:拍摄机器必须是阿莱或者RED。“那时我们是中国第一家能够提供大型电动无人直升机搭载RED进行4K航拍的公司,但因为这款设备非常重(整套重量17公斤左右),造价贵,单天服务费用也较昂贵,操作风险非常大。”
有了漂亮场景、漂亮衣服,还需要漂亮的人。《刺金时代》的工作人员向壹读记者描述自己的观察:“单独拍某个人的特写时,导演用的时间就会长,谁也不能去劝他”。新加入《刺金时代》的艺人任言恺第一次拍电影,虽然只是配角,他也没少受“折磨”,有个开门的戏份,他足足做了17次才过。当然,NG王非陈学冬莫属。作为周崇光的扮演者,某种意义上说,他演的就是郭敬明。这也就无怪乎导演对他的挑剔。
在有着11年工作经验的黄洁莉看来,郭敬明的时尚触觉灵敏得让人吃惊。他看出镜头下的顾里“胖了”—事实是,郭采洁真的承认“月事来,所以肿”。他会盯着郭采洁变成顾里的过程:弯眉毛画成一字眉,还计较眉毛的长度。
“最了解《小时代》的人是郭敬明”—郭敬明以票房成绩证明了这句话,他确实了解《小时代》以及《小时代》的受众们最想要的东西。或许,他的确了解这个时代—哪怕,只是一部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