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要建立起知识产权保护体系

马晖　　“按照你们现有的模式发展，速度会很快，但是很快会达到天花板。”作为新加坡贸易与工业部、人力部政务部长，李弈贤对中国的了解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他从1998年就开始参与到中新两国的合作项目之中，足迹遍布40多个中国城市。“江苏的城市就不要说了，我去得非常频繁，现在新加坡对华投资中每100块钱，其中就有33块钱去了江苏，已成为吸收新加坡对华投资最多的目的地。”　　李弈贤目前所在的贸工部，是新加坡主管商务的核心部门，并负责中新多个层面的合作，包括苏州工业园以及天津生态城。　　十余年来同中国打交道的经验，令李弈贤对于中国的发展有着独特的视角与理性的态度。在他看来，中国产业提升的关键，“短中期是人员培训的问题，长期来说是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中国必须建立自己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　　近日，本报记者专赴新加坡，在贸易与工业部的办公楼会客室内专访了李弈贤。　　政府应配合企业转型需求　　《21世纪》：说到中新合作，不能不提苏州工业园，你当年也是亲自参与其中的。今年是苏州工业园建立的第16个年头，有观点认为，目前苏州工业园是处于产业转型的十字路口。你怎么看待这种观点？苏州工业园的产业转型方向在哪里？　　李弈贤：其实，转型提升是一种连续不断的过程，企业自身是有提升的动力的。比如园区内的一些企业，受员工技术水平的制约，最初只能做代工生产；经过几年运作后 ，一些企业就可以做部件的设计工作，于是开设新的工厂专门做部件设计。　　但是，如果当地没办法支持这些企业，
它们只能到其他地方去做。所以，企业有产业提升的诉求时，如果政府层面能够了解企业的需求，在政策上、人力资源上给他们以支持，相信很多企业都是愿意留下来的。　　新加坡的经验是在当地大力扶植培训机构，建立从中专、大专、本科、硕士、博士再到职业培训的一个整体的教育系统，并让这个系统与企业的需求密切的联系起来，这样教育系统会自主调整课程以适应企业的需求。　　《21世纪》：新加坡会不会担心，苏州工业园区产业转型比较顺利的话，将来可能成为对新加坡的本土产业形成直接的竞争？　　李弈贤：从微观的角度看，这样的竞争在未来肯定会有。但从宏观的角度，我们的看法是，如果中国在2025年真的如今日很多预期所言，在经济总量上能够超越美国，那么中国所走过的路必然是一条超越的路。　　美国经济比新加坡强，新加坡经常受到美国的威胁吗？没有。美国有美国的产品，新加坡也有新加坡可以做的。　　我是这么跟新加坡企业说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做一些别人在市场上不重视，大家不愿意去做的，或者没有去做的一些行业。比如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全世界造船业中，每3艘船里就有1艘是新加坡制造的。而造船业这个产业，最先是在日本，然后转移到了新加坡，之后是韩国，现在从韩国又转移到了中国。　　我们一定要跟人家竞争吗？没有必要。市场的空间永远是有的，就看你怎么发掘。　　《21世纪》：中国的产业转型可能会遇到哪些障碍？　　李弈贤：现在中国国内的法律还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保护企业，这种情况下很多跨国公司就会望而止步，不敢把最好的技术投在这里，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的核心技术知识产权能不能受到保护。所以，中国的产业提升，必须以更好的保护知识产权为前提。　　建立知识产权保护体系是关键　　《21世纪》：其实产业转型升级，不仅是苏州工业园，也是目前中国政府最重视的问题，新加坡过往也经历过很多的产业转移，能不能给中国政府提供一些建议？　　李弈贤：我觉得中国必须建立自己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美国为什么会富强？就是因为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美国有了知识产权保护法。激励了很多有创意的科学家、发明家、企业家出来创业，产生新的产业。　　这不仅仅是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也不是中国与美国或者与欧盟之间的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这其实是关系到中国前途未来的关键问题。如果中国有了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而且司法界能够严格、公平的执行，产业创新就能够最终带领中国的工业或者是科研水平达到一个世界强国的境界。　　此外，中国还需要加强对外资企业投资的保护。以汽车业为例，如果技术先进的汽车商把引擎控制系统等高端部件的生产都留在本国，而不肯引进到中国来，这就使得中国的汽车产业同世界先进水准总是有差距。　　《21世纪》：但是，在中国类似珠三角这样的地方，其产业结构一直是以低端制造业为主导，起点很低，他们应该向哪个方面努力？　　李弈贤：低端制造业如果想要提升的话，除了政府给予优惠政策外，还要在人员培训方面要下大工夫。这需要一定的时间，短则3-5年，长的可以达到10年。大学生毕业出来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是不是可以进行职业再培训？这是迫切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好的教育系统就非常重要。新加坡教育系统的开销非常大，教育经费支出占到国家GDP的3%－4%，仅排在国防开支(6%)之后位居第二位。我也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中国的教育系统还存在一个偏差，就是大学生太多了，而且大学教育出来的大学生水平不够高，学习的内容跟企业的需求差距也很大。　　所以，简单来说，中国产业提升的关键，短中期是人力资源培训的问题，长期来说是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　　《21世纪》：目前，中国对于产业升级的需求比较急迫，而建立一个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以及改革现有的教育体系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政府好像等不及。　　李弈贤：还是按照你们现有的模式发展，速度会很快，但是很快会达到天花板。　　国际著名的制药公司葛兰素曾经投资800万美元在苏州建了一家工厂，但是工厂建起来之后，葛兰素就把工厂关闭了。原因是设厂之初，为了申请其所生产药品的许可证，依照中国的相关规定这家公司把所有的生产技术材料以及生产流程的材料都交给有关部门。这个申请被拖了一年多的时间，其间中国国内出现了4家生产相似药品的企业。最后，中国相关部门给葛兰素的答复是，这个药品已经在中国国内生产了，没有办法给你保护。葛兰素只好把刚刚建好的工厂关闭。　　这个案例当时在西方企业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尽管，这件个案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并不好下结论。但是，无疑对中国吸引外资企业、引进国外先进科技产生了相当的负面影响。反观新加坡，目前世界上十大制药厂中有8家在新加坡设厂，因为他们对新加坡的法律体系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