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港学界香江激辩

摘要：在一国两制的安排下，粤港之间是竞争多还是合作多？在新形势下，香港该如何定位和把握自己在大珠三角中的位置？　　在一国两制的安排下，粤港之间是竞争多还是合作多？在新形势下，香港该如何定位和把握自己在大珠三角中的位置？　　25日，粤港一体化香港论坛在香港理工大学举行，来自各地的学者和业界代表们一起探讨了上述问题，某些观点虽然尖锐，或可使人清醒。与会者认为，粤港合作从1997年走到现在，广东已开始赶超香港，甚至在物流、航运等领域大有取代之势。而香港仍希望依靠优惠政策维持其地位，一味要求内地对香港开放，自己却有画地为牢之嫌。而眼下轰轰烈烈的跨境基建，如果只是作为过境消费旅游而不是上班工作，粤港交通都会圈也将流于空洞。　　与会者提出，老提广东为香港服务是有问题的，香港应该猛醒，努力二次创业，真正融入大珠三角都会圈。　　广东经济已赶超香港　　回顾粤港合作的演变过程，不难发现，广东与香港的位置正在悄然变换。　　从香港回归至今，一国两制研究中心博士方舟把粤港合作的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7年到2002年，为粤港合作的初期。那时，中央的方针是保护香港“繁荣稳定”，要求港澳办做好“守门员”、“联络员”和“服务员”的工作，而香港乐于受此优待，强调保护香港在“一国两制”下的特殊性，广东对于粤港合作十分积极，竭力向香港靠近，但两地间的沟通机制并不顺畅。　　2003年后，中央对香港政策做出调整，“自由行”、cepa相继出台，加速了内地与香港的合作，粤港合作由此进入第二阶段。这时，香港的思维也开始改变，不再刻意强调“一国两制”下香港的特殊性，而是希望内地有更多人来港旅游消费，吸引更多企业来港上市，促进其经济。但同时，也希望依靠中央政策支持，“开小灶”，在一些经济领域如物流等，与广东省有利益上的矛盾。而广东，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实力的提高，已不再像过去那么仰望香港。并且，广东适时提出“泛珠三角”概念，作为“泛珠三角”的核心，广东由过去接受港澳辐射为主，转为主动辐射内地其它省份。　　在这一时期，广东经济飞速发展，经济规模开始赶超香港。根据统计数字，广东G D P1998年超过新加坡，2003年超过香港，2007年超过台湾。而香港从1997年到2006年，G D P几乎原地踏步。到了2008年，香港的G D P只有广东的40%。　　2007年之后，粤港经济合作步入第三阶段。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把香港看做广东改革开放“先行先试”的突破口，香港政府也感觉到被边缘化的危机而开始觉醒，在大市场小政府的大背景下努力“强励政治”，大型跨境基建如港珠澳大桥、广深港高速铁路等。　　广东开始取代香港物流、航运地位　　然而，两地“垂直分工”的时代已经结束，广东再也不仅仅是香港低端产业的转移地，也不仅仅是香港经济纵深的腹地，而是不断成长为香港的竞争对手。甚至在物流、航运等领域，广东大有取代香港地位的势头。　　方舟表示，虽然大珠三角发展纲要写到广东要支持香港，巩固其物流中心、航运中心和金融中心的地位，但其实看看广东省的发展，绝大部分是要跟香港竞争的。除了广东的数据基地、呼叫等金融后台服务与香港的金融业互补外，在物流、航运乃至金融业上，广东的发展都要跟并且在跟香港竞争。　　而这一竞争态势，是广东经济发展到现今阶段自然形成的，也是市场自发的。暨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封小云分析，运输成本的差异，是珠三角物流、航运逐渐取代香港的内生因素。同样出口运到国外，在广东直接装运，比从香港转口方便；同一个目的地，在盐田港装集装箱，比在香港码头装箱，运费要便宜。“广东支持香港可以，但是不要我们广东买单。”封小云透露说，这是广东在某次国务院小组协调会议上的原话。她表示，她曾多次参加粤港协调会议，每次开会都是吵架，为什么吵？因为竞争多于协调。而广东已经做出抉择，不愿再无条件支持香港，而是首重广东的发展。　　跨境基建再多只通关不通勤仍无用　　金融危机发生以来，香港开始开始调整姿态，向珠三角靠拢。方舟分析说，香港政务司司长唐英年连续率团访问珠三角9市，就是证明。同时，港府积极推动跨境基建加强与珠三角的联系。　　但是在跨境基建上，粤港的合作也存在挑战。在香港理工大学中国商业中心研究员翁海颖博士分析，硬件建设方面，若以企业主导建设，容易形成垄断；而若以政府主导建设，由于谁都想选址离自己近一些，容易出现重复、竞争和过分超前。她批评说，珠海和汕尾的一些基建就是这样。　　不仅如此，暨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封小云提出一个问题，粤港之间的跨境人流，究竟是通勤还是通关？她解释说，如果人们住在广东(香港)，去香港(广东)上班，那是通勤，这样粤港才是真正意义上同属一个都会圈，而如果人们只是利用跨境交通去旅游消费，那就只是通关，跨境交通对粤港融合能起到多大作用，也很可疑。　　而且，跨境基建网络搭建完成后，广州和香港到底谁会是中心呢？封小云提出，广东的三环八射交通网明显以广州为中心，从经济效应来看，还要看在大珠三角区内，谁处于经济的核心，谁的产业辐射力强。封小云警告说，香港如果不提高经济竞争力，广州很可能成为未来的第二个“东京区”。　　香港应猛醒　　“香港应该猛醒！”这是与会者的一致看法，“老提广东服务香港，这是有问题的，香港应该二次创业，不要再依赖优惠政策。”　　封小云认为，香港已经跟广东的重产化脱节，再不及时醒悟，调整合作策略，香港经济将会被珠三角边缘化。她分析，广东现在已形成石化产业链，同时汽车业也发展壮大，此外随着港企转型升级，广东大搞先进制造业。反观香港，除了金融中心，其次就是服务业和旅游业，并严重依赖广东人过关消费。而且，香港的产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未能与广东以重化为主导的产业融为一体。　　就目前的粤港合作来说，香港仍主要要求广东对香港开放，自己则有画地为牢之嫌。以CEPA为例，方舟表示，香港一味要求广东的各个行业对香港公司以及专业人才开放，但香港却没有积极吸引广东企业和人才去香港发展，有点害怕竞争的意味。　　从香港目前的政策来看，只是希望内地人多一些去旅游消费，因此积极要求继续放开自由行。但对内地人过去工作，则是严格限制，门槛极高。即使广东人拿到商务签去香港工作，也必须一周出关一次，一年内在港时间累计不得超过半年。　　另外，珠三角内部的各市之间有行政壁垒，大家都想发展物流航运，都大建码头机场，也引发了同质化竞争。而广东与香港之间，类似的行政壁垒也十分明显。封小云提出，如果香港不愿意其物流、航运地位旁落，最好的办法是跟广东联手，消除行政壁垒，共订产业规划，就像广佛同城一样。方舟也表示，粤港两地未来可取消户籍限制，社会福利统一化。　　但是，“香港人不干，”封小云说，“香港人内心依然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不会愿意跟广东同城。” 本报记者　辛灵　　记者手记　　香港心态——— 倨傲与乞怜的矛盾混合体　　显然，香港已经走在回归后最关键的十字路口。　　不止一个香港经济学家指出，目前香港最可悲的情况是自设藩篱，在要求大陆对香港开放的同时，拒绝对大陆开放。这令CEPA沦为特区单方面向中央要优惠政策的安排。这一做法的恶果已经显现，由于迟迟不开放交通网络，令香港在轨道交通网和人流、物流的集聚方面逐步失去优势，而在通勤方面的诸多限制，令香港开始面临人才瓶颈。　　面对这些，人们不禁要问，这还是我们所认识的香港吗？　　很难解释香港人的复杂心态，长期以来，香港人以文明、自由、法制自居，充满对大陆的心理优越感，但今天，这种优越感沦为伸手要中央给红包的乞怜心态。可笑的是，香港拒绝开放的倨傲心态夹杂其中，在这种心理拉锯中，当年为了维护香港的自由经济而设的“一国两制”红线。现在恰恰成了香港人以“两制”抗拒一体化的藩篱。两地专家同声示警：香港从来不害怕竞争，但惟独害怕保护，长此以往，香港危矣。　　两地专家学者都已明了，一国两制不是画地为牢的分野。香港越是自由，对大陆的经济就越有利用价值，而两地经济越紧密，香港的自由才能得以更大的保障。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观点，不过是两地政府和商界被自身利益所困，不愿意采纳而已。毫无疑问，在这个问题上，挣脱出政商利益考虑的学者独立发言，将成为推动粤港合作的最强音。　　　　　　　　　　林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