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记者对面,张朝阳还是6年前见到的那个人:不善言辞,但坚持自己的叙事逻辑,不受记者引导,坚持把每个话题讲清楚,且以自己的方式。他说:我要说我想说的,我要说清楚我想说的。
张朝阳的这种个性在他长大的西安被称为“拧”,“拧”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少年时,张朝阳出生于军队大院,正值“文革”。他从不认真读书,也不去闹革命,却扛着鸟枪去附近的山中打鸟。西安临潼靠近秦岭,多山多鸟。与那个年代大多数人随政治大潮起伏不同,孤寂的少年生活形成了他性格中的坚持与不善言辞。
他总在坚持做一些事情,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练瑜伽、坚持素食、坚持爬山、坚持独自野走、坚持上班不坐电梯。有一次野走,他遇到了黑熊,高压电棒才让他脱离危险。他的办公室在15楼,却每天坚持爬楼。他还坚持不开车,五公里的距离坚持溜达。他在博客中说:全球复制美国人人有车的生活方式,将是人类的灾难。
他还坚持认为自己很有节奏感,认为自己有唱歌和跳舞的天赋……
个性中的坚持后来影响了张朝阳的学业与事业。“文革”后,妈妈告诉他,学习很重要,他开始认真学习,没得第一就心里难受,清华毕业后考取李政道奖学金,去了麻省理工,他立志要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诺奖没有成为他的坚持,硅谷风云改变了他的决定,他觉得做一家思科、网景、雅虎这样的公司更酷。
搜狐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中,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没有张朝阳的坚持,搜狐不是今天的样子。记者第一次采访张朝阳是在2002年,互联网泡沫崩盘,所有人都在迷茫,靠投资推动的互联网公司开始想赚钱的事情了,却发现几乎无钱可赚。好容易出来个彩信模式,大家一窝蜂地抢进。股东们激动了,要张朝阳放弃门户,全力投入彩信。张朝阳对投资者说“no”,坚持门户才是搜狐的未来,股东们急了,要换CEO,张朝阳就不断地说服董事会,说服股东。内部斗争让外部有了可乘之机,北大青鸟乘虚而入。这对于股东来说,是个套现的好机会,张朝阳却坚持认为不能让北大青鸟控制搜狐。最终,张朝阳的毒丸成功抵制了青鸟。
外界认为,是股东的妥协拯救了搜狐,搜狐老兵们却认为,是张朝阳的坚持拯救了搜狐。张朝阳坚持认为,搜狐不是投资者的公司,也不是野蛮人的猎物,搜狐是搜狐创业者与搜狐员工的公司,搜狐要有自己的坚持。
游戏是张朝阳坚持的结果。搜狐2002年开始做网络游戏,第一款游戏是《骑士》。张朝阳以一贯的夸张方式吸引外界对搜狐游戏的注意,那一年的长城脚下,张朝阳穿上古装,手舞长剑,过了一回当骑士的瘾。他还请来了孙楠,为《骑士》唱主题歌。但《骑士》并不成功,外界开始质疑搜狐是网游界的外行,内部开始质疑搜狐游戏的前景。与此同时,搜狐的竞争对手新浪放弃了网络游戏。但张朝阳却认为,网络游戏应该坚持下去。
张朝阳最坚持的还是媒体。当年面临股东压力,面临赢利压力,张朝阳坚持媒体定位不退缩。就在外界质疑搜狐面对新浪还能撑多久的2006年,搜狐从传统媒体挖来了于威,负责搜狐内容。就在那一年,张朝阳提出了“首页15条”的观点,此后张朝阳每天必审“首页15条”,以搜狐的理解与方式,展示当天15条最重要的新闻。
北京奥运会期间,张朝阳亲自负责北京播报,做出镜记者,奥运火炬登珠峰的时候,他带队组成特别报道队。在珠峰大本营,发回现场报道的媒体有三家,分别是央视、新华社、搜狐网。“汶川地震”时,张朝阳每天亲自盯重大事件……
外界经常忽视张朝阳的媒体布局,“看新闻,上新浪”,使搜狐的媒体定位显得尴尬。搜狐尴尬的还有:邮件用网易、即时聊天用QQ、搜索用百度。搜狐每个方面都有布局,但每个方面都不是最强。在即时聊天方面,搜狐避开与腾讯的正面竞争,推出了搜狐小纸条。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张朝阳做得很辛苦,外界也一直质疑,搜狐的未来是什么?门户、网游、还是其他?
在张朝阳心中并没有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的尴尬。互联网行业还是一个创新驱动的行业,要尽可能多播种,在下一轮创新周期中才能卡住位置;互联网行业还是一个快速发展的行业,今天的小树苗可以长成明天的参天大树。就像2004年的搜狐网游一样。张朝阳这样回答搜狐的未来:搜狐是一家靠创新驱动,不断寻找新的增长机会的公司,创新无限,潜力无限。
一个人“野走”的时候,或是每天早上爬楼梯的时候,张朝阳常反省自身。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坚持的人,但却给人“投机份子”的印象,让人觉得张扬。他总是处于注意力的中心,从天安门玩滑板、买游艇、搜狗美女野兽登启孜峰,裸身做封面……,张朝阳总以炫丽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他认为,这使得外界只关注他张扬的外表,而忽视了他内心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