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镇的语文与迷幻

历史是永远回不去的。让在具有诱惑力的商业利益面前，靖港那古镇淳朴、具有俗世生命力的部分，是否也将随之消失？　　文| 本刊记者 夏宏　　图| 本刊摄影记者 周立春　　2007年，汪涵生了一场病，高强度的工作，使他觉得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下了。　　在离长沙约25公里的古镇——靖港，他买了一个小院子，将此当作是自己可以用来修行之处。“开门即是闹市，关门即是深山。”对于这个地方，他的感受是，“中国人特别讲究个‘气’字，古代的雅士身上有鬼气、有才气、俗气、有豪气，道家讲究精气神、浩然正气，一个人如果没有气了，就叫气绝身亡。在靖港这个地方，你会觉得身上的气很足。”　　今年春天，广州《城市画报》的记者赶赴长沙做有关这座城市的专题。对于这座以娱乐、消费见长，1938年文夕大火之后难再觅其历史踪迹的城市，他们此行的工作自然少不了要将长沙好玩的，好吃的，及各类声色场所、潮流达人，作一个地毯式的搜寻。访问汪涵时，他将深陷这座城市表面光华之囫囵的同行，直接带往他们去了靖港。　　《城市画报》制作的这个有关长沙的专题，使许多人记住了靖港。　　9月25日，修缮后的靖港开园。这个曾国藩屡战屡败，两次投水自尽之地，已具上千年的历史。昔日，它有“小汉口”之称，商贾昌盛，一度是湖南四大米市之一和淮盐主要经销口岸。在衰败、没落50来年后，这座古镇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　　湘江往北是靖港　　这些人，事，令人恍惚、迷幻。靖港多水，距长沙约车程约一小时。置身其中，仿佛将人带往了另一个时空。　　长沙，顺湘江北去，洞庭湖区南端即为靖港。　　怡华楼，靖港东入口。东侧湘江，与其隔江相望的是，被称为“全国五大陶都”之一的铜官镇。两镇间有着深厚的渊源关系，靖港的粮食、蔬菜等农副产品一度大宗销往铜官；铜官的陶瓷则供靖港居民之需。　　10月8日。雾霾。这座位于湘水、沩水交汇处的古镇，长假后恢复了宁静。　　有些空落的街巷，临街的店铺，修缮后不久，依稀散发油漆的味道。它们大多有几十年至上百年历史。店面现统一被刷新，而店内多数仍保留因其年久失修的破落。昏暗的光线、质感粗糙的水泥地板、陈旧的家具、挂在墙上的老人的黑白照片、以及毛主席画像，相较踩在脚下、翻新后的麻石路，更能使用人感受到，时间对靖港的浸染，所留下的痕迹。街上的靖港人，最直白的表达是，门面翻新的费用都是统一安排的，不需要自己出钱，“感谢政府，感谢党”。　　保安街。湖南望江楼制鞋厂旁，首次到靖港，遇到一场追悼会。充气的拱门，横跨在这条主街上，上面写着：沉痛悼念×××先生英年早逝。拱门上端，有某白酒品牌标识，不知，这个出现在街道显要位置的，大红色拱门是否出自其赞助。其后，在靖港国防教育基地，购票入内参观的门口见到一则配图的广告。情境为，一个小孩很喜欢国防教育基地，于是与家人展开了一番
对话——奶奶我不想回去。老婆！儿子还要玩一小时。我们的孩子还要玩多久。其实不想走……这则招揽游客的广告创意，使我停留了大概2分钟的时间。无语。抵达靖港的第一天，它以一种生猛而又质朴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视野。　　从位于东入口的保安街，经保健街、半边街至保粮正街的风雅楼，便是靖港西出口。主街长约1.2公里。宏泰坊、八音堂、杨泗庙等规模较大的中晚清建筑保存完好。沿街店铺，多数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的原住民所开。重新翻修后，不时能见到用粉笔写在门面上的，“出租”、“出售”的字样。在保粮正街开饭店的何师傅说，靖港未开园前，两层楼的房子，租金约3、4百就可以。现在，如果要把他这套房子的一层租出去，100来平米的面积，出价要3、4千了。10年前在此买一处房子，3、4千。现在，同样的房子至少3、40万。不过，这究竟是一个普遍的市场价格，还是一个心理价位，尚无求证。　　在何师傅的饭店吃饭。结帐，他主动提出打折，一共30元。同去的摄影记者为此感叹，在城里吃，没有60元可不行，更很少有老板会主动提出打折。惊奇的还有，在保安街，用两块钱买了一串香干。其后，进屋与店主聊天，要了一杯姜盐芝麻豆子茶。与店主吸了几支烟后，无论如何，不愿收豆子茶的钱。“你是这里的客人，要什么钱呢？”他说，“这是很寻常的事呢。”而在一间卖布鞋、日杂用品的店，另见戏剧性的一幕：一年轻姑娘，买了四个鸡蛋，问店主要了一把蒜苗，执意要加一块钱给店主。店主不要。于是，有了这样一段不停重复的对话——“收一块钱吧，帮帮忙了”“不要”；“真的要给一块钱”“真的不要”。　　这些人，事，令人恍惚、迷幻。靖港多水，距长沙约车程约一小时。置身其中，仿佛将人带往了另一个时空。那个坚持不收豆子茶钱的店主叫何跃文，他说，“过去，当地人与来靖港送货做生意的关系特别好，他们的船往往一来就停靠个来星期。有时还不急于收货钱，很好说话。这种互相信任的关系，与当时能繁荣起来，无不有关。”　　现在，靖港的店铺多以卖杂货为主。如果要在这里买些
旅游产品回去，也许会令你失望。在此开店的靖港人，对于生意，似乎并不刻意和着力。“休息茶座”、“诚信炒货店”、“糖油巴巴”等四处皆是、语态有些“过时”的店招，以及，类似“好味道，请品尝”、“敬请光临”、“ 靖港特色”的广告语，或许，之于一个陌生的观光客，可为此窥见到当下靖港人，在商业意识与商业欲望上的淡泊、淳朴、随性。不仅如此，诸多店面根本无店招，或将店名用毛笔写在红纸上，甚至，也有用粉笔写在黑板上的。　　沿街随处可见的，莫过姜盐芝麻豆子茶。一张四方桌，几把陈旧的竹椅或方凳，店主也不着急是不是有客人光顾。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摆设，以此告慰自己，“我在这里做生意了。”　　相比靖港人做生意的“散漫”，这里家家户户都坚持贴着一个红色的小纸条，上书：“老少言语，百无禁忌。”　　在西出口广场风雅楼前，四处可见的是，从身边轰鸣着开过的接客的摩托车、散步的土狗、哭闹的小孩，为其平添了一种俗世的生气。　　汪涵说，“乡里乡亲感觉好，七八十岁的老爷爷看见我就会叫‘鬼崽子’，不像在台里，人人都叫我‘大哥’。”　　“稀奇”是否会消失？　　商业模式一旦搭建成型，在具有诱惑力的利益面前，这里的人，其淳朴、具有俗世生命力的部分，是否也将为之摧毁？　　“我们都是吃沩水河里的水长大的” 何跃文的话，道出了多数靖港人对这条河，感情上的深切。金培章说，“当我还小的时候，河里很热闹。春夏，这里涨水，宁乡的船就会送货下来，往往有上千艘之多。靖港是‘小汉口’、小‘香港’。有嫖，有赌，全因这条河，就算是乞丐讨饭也是去河面。”　　在金师傅的回忆里，沩水未改道前，这条也叫芦花水的河，曾出现过一道奇异的景观：每年春夏洪水季节，湘江洪水高涨，水质混黄，沩水河水即使流入湘江，也清澈如故，与浑浊的湘江水形成了一条清浊分明的界线。对于这道景观，相关的史料也有详尽记录。对此现象，据水文专家研究得出的结论为，两者接触时形成了一种“零压”，故互不侵犯。但，对于靖港人来说，他们更愿将此赋予其神秘、浪漫的色彩。　　靖港历来的优势为依靠水运。1.8公里长的港区，曾有38座码头，其中主要货运码头有13座之多——作为湖南四大米市之一，“谷米充积”，1868年有粮行29户；——作为盐市口岸，1864年即设有盐务分局。“秋冬之交，淮商载盐而来，载米而去。”不仅如此，当时在靖港的经商者，猎涉的行业也十分繁杂，如钱庄、当铺、南杂、绸布、饮食、木材、陶瓷等。　　——每日，靖港往来的船只有三千艘之多；停靠此地的船只上千艘，可见，当年之繁盛。　　望城县靖港古镇开发有限公司向《企业家天地》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古镇现保存“八街四巷七码头。”现保留的木结构建筑，一些建于距今已有600余年的明代，另一些则修建于清代。　　靖港的手工业其历史可追溯到清朝中叶，产品主要行销于周边城乡和洞庭湖区一带。门类包括铁、铜、金银、镶牙、木屐油鞋、圆木、鞋业等业。这些传统的手工业大多已衰亡。　　金记铁铺的金培章，已68岁，1958年学打铁，81年至今在靖港开了这家铁铺。他说，那些菜刀、农具都是自己一锤一锤打出来的，质量要比超市里的好。10月9日，金师傅拿给我看他打造的农具，他说自己每打出一件东西，都会刻上一个“金”字。两年内，有毛病了，都可以拿来店里找他。说起这门手艺，老金坦言，心有余，力不足，一天只能做这么多事。为此，并不想将自己的东西，成规模地销往城里，“莫搞臭了自己的牌子。”　　今年国庆，金记铁铺被前来参观的游客围得水泄不通，“还有6个高大的外国人，他们都觉得这事稀奇。”金说，“没人学这门手艺，太辛苦了。一般学三年学不到手。”金师傅的祖上也以铁业营生，61年出师后不久，他去了一家造船厂。金最为自豪的事是，“靖港历史上，两口总重800斤的锚就是出自我的手。”　　“没人搞了，这个社会讲究都是快节奏。”保健街53号，余氏圆木店，70多岁的余少龙关于传统手工业的处境，如此感叹。　　旧时，靖港圆木业兴盛时，从业人员达60多个。民国，有名气的圆木店有钟鸿发、易万顺、翟裕顺等19家。木料从安化进货，系号称长寿木的杉木。　　余师傅12岁开始学这门手艺，主要做各类木桶、脚盆。“原来，我做一个木盆5个钟头就可以了，现在要7、8个钟头。做一个木桶，搞得二、三十块钱。”现在，店里只有他一个忙着这门手艺。余师傅的儿子也跟他学过，但后来跑去长沙打工了。　　保健街17号的靖港秤店、保安街50号的黄记牙科等，这些为数不多的传统手工业门店，从事其手艺的大多已上了年纪，后继乏人，在这座古镇逐显寥落之势。而保安街上的望江楼制鞋厂，出厂的布鞋，29年前，曾实现望城县轻工业系统产品出口创汇零的突破。现已停产。制鞋厂改为宾馆。在靖港，所见的各类布鞋、绣花鞋，据说大多已非来自本地。　　何跃文曾指向店铺对面的古镇驿站酒吧说，“那里原来是做油伞的，纯手工活，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做它了；以前，这里有很多风味小吃，三角糕、白糖米花、虾饼……大多已变了味道或找不到了。”　　对于镇上的人们来说，已经沉寂太久。　　为此，国庆6万人的人流量，拥堵于此，他们并不觉得喧闹。　　1957年，沩水改道。在赵家河北流主航道分水处筑堤堵截，下塞靖港和新康出口。这座平日有千艘船只停靠的古镇，繁盛不再。其后，一些工厂陆续关闭，此地的年青人多数外出务工。古老的行业逐渐消隐。镇上搞旅游的一林姓官员，在金师傅的铁铺曾说，“我们要尽量减少现代元素，凸现传统特色，能让这些东西成为很好的旅游产品。”　　但是，未来的日子，外地的商户一旦大规模进驻这座古镇，他们平静的生活是否将一去不回？在未来，商业模式一旦搭建成型，在具有诱惑力的利益面前，这里的人，其淳朴、具有俗世生命力的部分，是否也将为之摧毁？　　湖南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建筑设计师因也发出这样的感叹，“历史是永远回不去的。”　　【链接】　　【景点布局】　　靖港古镇(东、西广场)→三带(前街、环湖游道、夹河沿岸)→两片(600亩水景、明清古建筑群)→湖(汝洋湖荷花生态公园)→路(古镇景观大道)　　【十大景点】　　毛主席手迹展览馆 | 文革时期物品陈列馆 | 族谱陈列馆　　在古镇的族谱陈列馆，集中展示靖港地区139个姓氏的源流、派语(字辈)、迁徙情况。　　靖港民俗文物馆　　靖港民俗文物馆的馆藏以明清文物为主，可上溯至五代唐朝，总计上万件。民俗文物多为古代百姓喜庆、祭祀等大型活动中的常见物品。花轿、面具、佛像勾勒出鲜活的先民生活场景。　　　恐龙化石馆　　在恐龙化石馆，游客除了可看到南孺丰龙化石、贵州龙化石，还可看到三叶虫化石、珊瑚化石等共计数百件。从地质学角度展示远古时代生物和地理变迁。　　曾国藩靖港水战古战船展示基地　　曾国藩文化公园位于古镇的老沩水入湘江处，是为了纪念一个半世纪以前的“靖港水战”。这次战役是曾国藩人生的转折点。　　宏泰坊　　宏泰坊位于靖港古镇保健街，建于清雍正十年，是长沙最后一个清代妓院，保留至今已300多年。现已将其改建成一座青楼历史文化博物馆。　　宁乡会馆　　宁乡会馆又名八元堂(八音堂)，坐落在靖港古镇保健街上，为晚清建筑，木质结构，灰瓦青砖，古香古色。会馆大厅能容纳百人。后台的古戏楼有古镇的民间艺人唱着腔调十足的地方戏。　　陶承故居 | 湖南省委旧址　　在靖港半边街上，有栋“一担米”式灰墙红瓦的老平房，那便是1930年中共湖南省委机关的办公旧址。　　【芦江八景】　　扇子迎客(扇子码头)、独脚鹤立(独脚吊楼)、梨园戏水(临河戏台)、石礅夏凉(南瓜石墩)、楼镜潇湘(望江楼)、七星傲月(古镇天主教堂)、八卦传神(插花寺)、柳浪闻莺(湘江岸边)　　【其它景点】　　余鸿昌圆木店、手工制作杠秤店、望江楼制鞋厂、杨寿福堂、杨泗庙、芦江古戏院、入口广场、当铺、民间手工作坊　　【乐】　　水上乌篷船、垂钓、沙滩泳场、七星篝火场、八音戏台、乡村酒吧、环湖自行车观光、乌篷船、山地车、篝火舞、茶庄休闲、芦江垂钓、沙滩戏水。　　【吃】　　三鲜杂烩：保安街112号，有一家曾记杂烩馆。招牌菜是三鲜杂烩。加入特别的原料——靖港古镇的井水。三鲜杂烩分为小、中、大份，再加一个特色菜，如小份猪脚或者小份扣肉，点一个青菜，两个人吃就绰绰有余了。价格在40元左右。　　靖港香干：最有名的是秦裕泰—“秦泰干子”(另有谭兴泰、吴旺顺、李旺顺、惠泰等作坊制作的香干跻身香干精品之列)。　　八大碗(鱿鱼笋子、五元肚片、五元整鸡、八宝果饭、清炖牛肉、黄焖鲜鱼、虎皮扣肉、杂烩汤)、火焙鱼、糖油粑粑、靖港香干、三角糕、姜盐糕、虾饼、白糖米花、米包子、杯子糕、春卷、南粉、糯米粽子等都极具特色　　【喝】　　姜盐芝麻豆子茶：在靖港古镇上，随处可看到卖芝麻豆子茶的摊点，都是两块钱一杯。其茶集茶叶之清苦、豆之鲜香、姜之微辣于一体，喝起来如品鲜汤。在泥人刘陶艺馆为游客配置好所有芝麻豆子茶的原料，并分成小包，每包一杯。十包一袋，一袋十元钱。　　小钵子甜酒(糯米甜酒)：郭福哀小钵子甜酒的小摊，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是整条街最为正宗的小钵子甜酒之一，价格：2元。每天限100碗甜酒，　　纯正谷酒：四五十度的谷酒味道甘甜醇香，口感纯正　　【传统工艺】　　香干、甜酒、圆木制作，堆花酒，打铁，手工秤，风筝，八大碗，姜盐豆子芝麻茶，油纸伞，木屐　　【住】　　明清四合院风格：“芦江苑”宾馆&“杨柳湖”客栈　　苏式风格：“望江楼”宾馆　　经济型青年旅馆：房房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