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养殖业抗生素滥用严重 年耗9.7万吨

灾难来自对动物滥用抗生素　　人人都怕生病，尤其怕无药、少药可医的病。　　近几个月来，可抵抗多种抗生素的“超级细菌”肆虐世界多国，已造成多人死亡。最新例子是，日本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本月22日宣布，院内发现“超级细菌”（多剂耐性绿脓菌），已导致5人死亡，5人病危，目前尚无药物可以消灭这种细菌。　　医学专家认为，“超级细菌”产生的根源是滥用抗生素。　　你可能已经知道，滥用抗生素危及人类健康，并已在自己的生活中尽量减少抗生素使用。　　你可能不知道的是，不仅人类本身滥用抗生素，人类对动物也在滥用抗生素，而且滥用得更加隐蔽、更难监管。　　滥用抗生素的后果都是人类遭殃。　　美国一些身处一线的饲养员，深受动物滥用抗生素之苦：眼睛肿块变得跟橙子一样大；感染同类耐药细菌超过10次，且用一般抗生素治疗已经无效；还有饲养员把耐药菌带回家，差点害死了丈夫……美国人正在惊醒，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今年6月通过了一份“史上最严厉”的抗生素限令草案，监管动物滥用抗生素现象。美国国会正在讨论通过抗生素限令法案。　　为什么动物饲料中会有抗生素？为什么各国立法监管动物滥用抗生素如此艰难？动物滥用抗生素如何威胁人类健康？如何保证食用肉安全？为此，《都市快报》近3个月来专访了美国、欧盟、浙江等地的官员和学者，为你详细解读。　　欧盟成员国丹麦的“华丽转身”表明：动物养殖过程，能做到尽量远离抗生素，能让人类拥有更健康的食物！这个宝贵经验，能否给年耗9.7万吨抗生素的中国畜牧养殖业带来启发？　　正如美国传染病专家、国会听证会专家之一詹姆斯·约翰逊接受《都市快报》专访时所说：“把抗生素饲料当维生素的做法是恐怖的浪费，会让人类和整个生物圈丧失拯救生命、减轻痛苦的宝贵的抗生素类药物。”　　严峻现实拉响了警报，我们必须向动物滥用抗生素说不！　　动物滥用抗生素·乱象与灾难　　原因之一就是养殖业将抗生素当万能法宝　　养殖女工：我带回家的耐药菌差点害死丈夫　　2010年，可抵抗多数抗生素的“超级细菌”在全球多国发现、传播，已有致死病例。这让世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合理使用抗生素问题上。　　你可能不太了解的是，滥用抗生素并不只发生在人类身上、带来耐药菌，也发生在动物养殖中。动物滥用抗生素，也在危害人类安全。　　今年以来，美国媒体大量报道动物滥用抗生素的恶果，以及美国限制动物使用抗生素的立法持久战。　　受害者讲述　　右眼长的那个小肿块慢慢长成橙子一样大　　“太可怕了，我的意思是，你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48岁的里夫斯对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谈起两年前的经历。　　两年前，里夫斯在美国阿肯色州贝茨维尔市一个家禽肉类加工厂工作。一天，他突然发现右眼有个肿块。　　“这个肿块，开始只有蚊子咬的包那样大，后来变得跟西柚一样大（注：跟橙子差不多大）。”　　医生诊断，里夫斯感染了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对青霉素耐药，下文简称“耐药葡萄状球菌”）。医生尝试用通常管用的抗生素，来治疗这种差点让里夫斯丧命的感染。　　里夫斯惊悚地回忆说：“你本来在正常上班，正常过日子，却被医生突然告知‘可能在数小时内死去’。”　　他不是唯一来自农场业的耐药葡萄状球菌感染者。[page]　　感染同类耐药菌超10次需不断轮换药物进行治疗　　乔伊斯，在美国皮尔格林·普赖德公司经营的小鸡孵化场工作。　　她感染耐药葡萄状球菌已经超过10次，治疗时必须不断轮换药物。　　“真的非常痛苦。打针没用，因为我被感染得太厉害了，打针没多大帮助。”乔伊斯说，短短
数周之内，她所在的小鸡孵化场，有37人都感染了这种耐药菌。这些感染者，最后起诉了皮尔格林·普赖德公司。　　这不是孤立事件。美国艾奥瓦州一所大学2009年的研究发现，耐药葡萄状球菌出现新趋势——在艾奥瓦州和伊利诺伊州西部一些农场，常规使用抗生素的70％的狗、64％的工人身上，都发现了耐药葡萄状球菌。　　抗生素是养殖者万能法宝？把耐药菌带回家差点害死丈夫　　艾奥瓦州、密西西比州、阿肯色州和俄克拉荷马州，几十个遭受耐药菌之害的养殖业工人和卖药商人爆料说：养殖场大量使用抗生素来促进禽畜生长。　　美国养殖者给健康禽畜喂抗生素，帮
它们防病促进它们生长，已是公开的秘密。　　金·豪兰曾在俄克拉荷马州一家养猪场工作两年。她说：“养殖者管理着抗生素等药物，不断、不断使用药物，那是他们解决问题的万能法宝。”　　豪兰说，像抗生素类药物泰乐菌素、先锋霉素IV和百病消等，养殖者除了自己用来治疗皮肤病、呼吸道感染等，还把它们“常规用于”健康猪。　　豪兰的丈夫曾感染耐药葡萄状球菌，与死神擦肩而过。豪兰说：“我觉得，丈夫一定是被我带回家的耐药菌感染了。”　　豪兰“自动失业”。她说：“我热爱养猪场工作，怀念它，希望能回去工作，但前提是动物抗生素使用要严格监管，否则决不回去。”　　养殖业辩解　　给猪喂抗生素防病治病还能促生长节约养殖成本　　听到脚步声，一群小猪活蹦乱跳，尖叫着争先恐后奔向猪圈远角的食槽，它们仰起头、充满渴望地打量着眼前人。　　这是美国艾奥瓦州罗尔斯顿市最大养猪场“精英农场”，罗尔斯是农场主。　　“这（活蹦乱跳的动作）表明小猪是健康的。”罗尔斯骄傲地对《纽约时报》记者说。[page]　　罗尔斯说，让这些小猪保持健康的秘诀是，在它们断奶后几周持续喂抗生素——这能帮小猪在脆弱时期，预防可能感染的猪类疾病。几个月后，罗尔斯还发现，喂抗生素不仅能帮猪防病，还能在喂更少饲料的情况下，让猪长得更快。　　罗尔斯还是个兽医。他预计，在猪宰杀前一个月喂抗生素类添加剂，他能节省1美元－3美元的养殖成本。　　对消费者来说，这种成本几乎能忽略不计，但对罗尔斯来说，这是笔大钱——按照他的说法，就算好光景，他卖一头猪的净利润也只有7美元－10美元。　　罗尔斯不是唯一深谙此道的养殖者。　　负责任地使用抗生素？能让市场肉价更便宜　　艾奥瓦州戴尔斯维尔市养殖者科荣拉格说，他“负责任地”用抗生素来帮禽畜抵御疾病、促进它们生长。　　当被问到“你是否从不担忧你的行为可能导致超级细菌出现”时，科荣拉格连说：“不担忧，不会。”　　科荣拉格如何担保他饲养的禽畜不出现耐药菌呢？他回答：“主要是我们在养殖时，从不总用同种抗生素。”他认为，轮换着用不一样的抗生素，就不会带来耐药菌。　　科荣拉格说，养殖时使用抗生素，能节约养殖成本，从而让食用肉价格更低。　　抗生素能让禽畜快速生长是近几十年来养殖业的常识。为什么？这是未完全解决的科学之谜。科学家猜测，抗生素等能帮禽畜预防“低级别疾病”，改善它们的营养吸收系统，从而促进生长。　　美国猪肉委员会的兽医丽兹说：“有人认为，为预防疾病和促进生长给禽畜喂抗生素，就像往小孩的麦片粥里添加抗生素。我想说，我们在战略上使用抗生素，并非整天都给每头猪喂抗生素。因此，你不该觉得抗生素在养殖中过度使用。”　　立法持久战　　动物滥用抗生素真正的问题是无人监管　　面对不断出现的食用肉携带耐药菌问题，比如全美肉类供应市场中已发现的耐药葡萄状球菌，祸首是谁？　　美国贝茨维尔市首席医疗官托马斯·卡明斯说：“饲料中添加抗生素已引起大量关注，那带来了很多耐药菌。总趋势是，耐药菌越来越多，耐药性越来越强。”　　医学专家说，养殖业滥用抗生素的祸害在加剧：耐药细菌的浮现（大肠杆菌、沙门氏菌等）。其中，大肠杆菌每年让数百万人感染膀胱炎。　　近20年来，耐药菌以火箭般速度感染和传播，据估算，2009年因耐药菌致死的美国人达到7万人。科学家警告，这场卫生危机的原因，不仅仅是人类过度使用抗生素，也包括禽畜滥用抗生素。　　真正的问题是：在美国，没人监管动物滥用抗生素。[page]　　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副局长乔舒娅·沙夫斯泰因说，这种监管黑洞无疑要改变，“我们希望引入适当措施，来减少抗生素的不恰当使用——想要做到这点，必须有非常好的监管系统”。　　限用抗生素饲料草案出台会不会成为美国史上最严厉法案？　　今年6月28日，FDA公布一份抗生素限令草案，旨在降低“动物滥用抗生素对人类健康构成的明显风险”。　　这份抗生素限令草案，是义务执行的，不具强制性监管效力。尽管如此，它仍被视为是“美国史上最严格的动物使用抗生素限令”、“动物滥用抗生素的终结者”：那些曾熟练地用抗生素饲料来让禽畜更快生长的养殖者，将被要求严格依令行事；美国对食用肉的安全监管也会更严格。　　《纽约时报》说，它的最终版本将在数个月后正式出台。如果美国国会投票通过这份限令草案，它将成为有强制力的法令。不过，一些只用在禽畜身上、不用在人身上的抗生素，仍将获准用于禽畜。　　FDA负责媒体联络的官员西沃恩·德兰西，9月23日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纽约时报》报道不准确，限令草案何时成为法令“仍无时间表”。　　FDA谨慎的背后，是养殖者和消费者（医学界）两大阵营数十年的拉锯战。《今日美国》7月报道动物滥用抗生素时，为不得罪两大阵营，在同一版面刊登分别代表两方相反立场、字数几乎一样的两篇评论。　　养殖业想扼杀限令草案医学界却认为它还不够严厉　　FDA限令草案，已在美国大型肉类生产商中投下“重磅炸弹”。　　生产商说，尚无直接证据证明动物用抗生素后跟人类疾病有关联。他们引用一些顶尖兽医科学家的研究结果说：禽畜使用抗生素给人类健康带来的风险“微不足道”。美国猪肉生产者协会说：“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有这种风险。”　　美国皮尤慈善基金会高级官员、兽医盖尔·汉森博士反驳：“那些说没有证据表明（动物滥用抗生素对人类健康）有风险的人，完全无视过去40年的科学研究。如果我们坐等什么都做不了的那天来临，不是明智选择。”　　养殖者没说出口反对FDA限令的理由是，养殖时用抗生素，可节约成本、增加利润。美国艾奥瓦州立大学的兽医专家麦基恩说，根据欧洲领先的猪肉生产国丹麦的经验，停止对小猪使用抗生素会给它们带来更多疾病甚至死亡，另一方面，养殖主对病猪又会使用更大剂量的抗生素。他估测，禁止对禽畜使用非治疗性抗生素，将让每磅猪肉（约合454克）的成本增加5美分（约合人民币三毛五）。　　麦基恩遭到其他专家驳斥：丹麦养殖者已学会如何降低小猪生病几率，比如延长小猪断奶年龄、更换猪饲料、搭建更大猪圈和让兽医定期巡视小猪等，所谓“限令导致更大量抗生素使用”是不成立的。　　支持限令者注意到，2006年，欧盟出台禁令：禁止对禽畜使用绝大部分非治疗性的抗生素，此后，欧盟地区养殖者的养殖成本并未大增。这些支持者说，同理，美国养殖主也不会因限令而增加太多养殖成本，食用肉价格微升“可以接受”。　　相比养殖业强烈反对美国国会通过FDA限令草案，美国一些医学专家认为限令草案不够严厉。　　包括美国医学会和美国传染病学会等医学机构，都呼吁国会在通过的限令中，应包含“严格禁止对健康禽畜使用抗生素，尤其是用抗生素帮禽畜预防疾病”等内容。这种呼声，在国会赢得越来越多赞同。　　“精英农场”的农场主罗尔斯说：“我唯一关注的是，政府会基于科学方式作出（动物抗生素限令）决策，而不是基于政治方式。”[page]　　动物滥用抗生素·耐药菌传播　　动物滥用抗生素，会产生无药、少药可治的超级细菌。这些细菌会否、如何传播到人身上？　　这个问题，是美国国会能否通过限制动物使用抗生素的关键。今年7月14日，美国国会众议院能源和贸易委员会举行了一场听证会，邀请10位美国、欧洲的卫生专家和官员，对此进行探讨。　　10月中旬，参加这次听证会的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传染病专家詹姆斯·约翰逊（James R。Johnson）博士，接受了《都市快报》专访。约翰逊不仅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还提供了听证会所有专家的发言稿。　　这些发言稿超过100页。《都市快报》对它们进行了精选和摘编，几乎一切论点论据都指向“动物滥用抗生素与人类感染耐药菌有明显关联”。记者邓璟　　《都市快报》通过采访医学专家、查阅权威媒体报道后，整理和绘制了这份超级细菌和抗生素残留传播途径示意图。浙医一院感染科主任盛吉芳医生今年9月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耐多重抗生素（即对两种或两种以上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都可称为超级细菌，而不是特指起源于南亚的“新德里金属－β－内酰胺酶1”（NDM－1）。　　
专家解读　　哪里用抗生素哪里有耐药菌　　詹姆斯·约翰逊（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传染病专家，听证会专家）：肉店中家禽肉和牛肉所带的耐药大肠杆菌，完全能在人类身上找到。基因研究结果表明，人畜都感染的这种耐药大肠杆菌几乎完全一致。　　更清晰的证据表明，人感染的耐药大肠杆菌来自养殖场的禽畜——我的研究表明，大约30％泌尿系统的耐药大肠杆菌感染者，并非由早前治疗导致（比如使用抗生素药物环丙沙星等），而且，对新型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不断涌现。毫无疑问，像我们这些在公共卫生系统的工作者，都知道绝大多数耐药性大肠杆菌追根溯源后都指向食用肉。　　约翰逊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人类近年来一直处在耐药性大肠杆菌包围下，“哪里使用抗生素，哪里就会出现耐药菌和有关耐药基因，它们总趋向寻找到寄宿人体的路径，然后就会导致人类出现耐药菌感染”。　　约翰逊说，食用肉只是传播耐药菌的路径之一，人类就算只吃素，目前也不能排除耐药菌有办法找到新的通过素食和有机食物传播的路径。　　他建议快报读者：如果不是必要的防治病患，要尽量少使用抗生素，同时也要少对其他生物使用抗生素。大家要经常洗手，保持厨房卫生。　　约翰逊还说，所有国家都要禁止促进生长的动物抗生素饲料使用。把抗生素饲料当维生素或营养供应的做法，是“恐怖的浪费”，能给养殖者带来微薄的经济效益，却让人类和整个生物圈丧失了能拯救生命、减轻痛苦的宝贵的抗生素类药物。[page]　　35年前的试验依然让人震惊　　史都华·莱维（美国塔夫斯大学医学院杰出教授，听证会专家）：过去30多年，我一直研究抗生素滥用并反对滥用。1975年－1976年，我的研究小组做了个试验：在波士顿市西郊一个家庭农场，把他们养的鸡分成两组、各150只（包括小鸡和母鸡）：给其中一组喂加了抗生素四环素的饲料（每909千克饲料中含四环素100克），给另一组喂不含抗生素的饲料。试验结果让人震惊：24小时－48小时内，吃了含四环素饲料的这组鸡，出现了耐药性大肠杆菌；另一组则没有。一周后，两组鸡的肠道都出现了耐药性大肠杆菌。随后，耐药性细菌越来越多，3个月后检测含有耐药性大肠杆菌的鸡粪，发现这种细菌不但能抵抗四环素，还能抵抗其他类型的抗生素。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这个家庭农场养殖者的粪便中，也不断检测出多重耐药性大肠杆菌——而这在其他农场中非常罕见。　　食物被污染可传播耐药菌　　乔舒娅·沙夫斯泰因（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副局长，听证会专家）：耐药菌泛滥，不仅是医院的事情，任一个医学领域、包括兽医领域也可能引发耐药菌。一些社区传染性耐药菌，可通过被污染的食物传播。感染耐药菌的人越来越多，是人类、禽畜等动物过度使用抗生素共同影响的结果。　　耐药菌传播途径很多　　谢莉·赫恩（研究美国农场卫生问题25年的专家）：耐药菌能通过很多方式传播——食物供应，农场周围的水，甚至是空气。耐药大肠杆菌、沙门氏菌，可以通过未煮熟的食用肉，在禽畜和人类之间传播。科学家现在担忧：人类可能染上了耐药葡萄状球菌——不是吃了未煮熟的食用肉，而是在处理生肉过程中染病。不仅如此，牲畜和食用肉携带的耐药菌，还可能通过它们的粪便或养殖者的衣服等传播。　　怎样的量算滥用抗生素？　　约翰·克利福德（美国农业部首席兽医师，听证会专家）：我们必须仔细审视目前的科研结果，并识别它的缺陷或局限性。抗生素在人畜中已广泛使用了超过半个世纪，它的优点众所周知，当然，它的滥用也带来了耐药菌等问题。不过，目前的科学研究并未回答：怎样的量算滥用抗生素？用抗生素的恶果多快会出现？　　丹麦经验值得学习　　阿里·可汗（美国新兴与人畜共通传染病国家中心代理副主管，听证会专家）：1998年起，丹麦禁止对动物使用一切非治疗性的抗生素，抗生素使用量比之前减少了50％以上，后来还升级推出更严厉的动物使用抗生素政策。最近几年的统计数据表明：丹麦感染耐药性肠球菌的患者数量正在不断减少（相比之下，其他国家的感染者在上升）。丹麦经验值得学习。　　动物滥用抗生素·耐药菌传播　　动物滥用抗生素，会产生无药、少药可治的超级细菌。这些细菌会否、如何传播到人身上？　　这个问题，是美国国会能否通过限制动物使用抗生素的关键。今年7月14日，美国国会众议院能源和贸易委员会举行了一场听证会，邀请10位美国、欧洲的卫生专家和官员，对此进行探讨。　　10月中旬，参加这次听证会的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传染病专家詹姆斯·约翰逊（James R。Johnson）博士，接受了《都市快报》专访。约翰逊不仅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还提供了听证会所有专家的发言稿。　　这些发言稿超过100页。《都市快报》对它们进行了精选和摘编，几乎一切论点论据都指向“动物滥用抗生素与人类感染耐药菌有明显关联”。记者邓璟　　《都市快报》通过采访医学专家、查阅权威媒体报道后，整理和绘制了这份超级细菌和抗生素残留传播途径示意图。浙医一院感染科主任盛吉芳医生今年9月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耐多重抗生素（即对两种或两种以上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都可称为超级细菌，而不是特指起源于南亚的“新德里金属－β－内酰胺酶1”（NDM－1）。[page]　　专家解读　　哪里用抗生素哪里有耐药菌　　詹姆斯·约翰逊（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传染病专家，听证会专家）：肉店中家禽肉和牛肉所带的耐药大肠杆菌，完全能在人类身上找到。基因研究结果表明，人畜都感染的这种耐药大肠杆菌几乎完全一致。　　更清晰的证据表明，人感染的耐药大肠杆菌来自养殖场的禽畜——我的研究表明，大约30％泌尿系统的耐药大肠杆菌感染者，并非由早前治疗导致（比如使用抗生素药物环丙沙星等），而且，对新型抗生素有耐药性的细菌不断涌现。毫无疑问，像我们这些在公共卫生系统的工作者，都知道绝大多数耐药性大肠杆菌追根溯源后都指向食用肉。　　约翰逊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人类近年来一直处在耐药性大肠杆菌包围下，“哪里使用抗生素，哪里就会出现耐药菌和有关耐药基因，它们总趋向寻找到寄宿人体的路径，然后就会导致人类出现耐药菌感染”。　　约翰逊说，食用肉只是传播耐药菌的路径之一，人类就算只吃素，目前也不能排除耐药菌有办法找到新的通过素食和有机食物传播的路径。　　他建议快报读者：如果不是必要的防治病患，要尽量少使用抗生素，同时也要少对其他生物使用抗生素。大家要经常洗手，保持厨房卫生。　　约翰逊还说，所有国家都要禁止促进生长的动物抗生素饲料使用。把抗生素饲料当维生素或营养供应的做法，是“恐怖的浪费”，能给养殖者带来微薄的经济效益，却让人类和整个生物圈丧失了能拯救生命、减轻痛苦的宝贵的抗生素类药物。　　35年前的试验依然让人震惊　　史都华·莱维（美国塔夫斯大学医学院杰出教授，听证会专家）：过去30多年，我一直研究抗生素滥用并反对滥用。1975年－1976年，我的研究小组做了个试验：在波士顿市西郊一个家庭农场，把他们养的鸡分成两组、各150只（包括小鸡和母鸡）：给其中一组喂加了抗生素四环素的饲料（每909千克饲料中含四环素100克），给另一组喂不含抗生素的饲料。试验结果让人震惊：24小时－48小时内，吃了含四环素饲料的这组鸡，出现了耐药性大肠杆菌；另一组则没有。一周后，两组鸡的肠道都出现了耐药性大肠杆菌。随后，耐药性细菌越来越多，3个月后检测含有耐药性大肠杆菌的鸡粪，发现这种细菌不但能抵抗四环素，还能抵抗其他类型的抗生素。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这个家庭农场养殖者的粪便中，也不断检测出多重耐药性大肠杆菌——而这在其他农场中非常罕见。　　食物被污染可传播耐药菌　　乔舒娅·沙夫斯泰因（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副局长，听证会专家）：耐药菌泛滥，不仅是医院的事情，任一个医学领域、包括兽医领域也可能引发耐药菌。一些社区传染性耐药菌，可通过被污染的食物传播。感染耐药菌的人越来越多，是人类、禽畜等动物过度使用抗生素共同影响的结果。　　耐药菌传播途径很多　　谢莉·赫恩（研究美国农场卫生问题25年的专家）：耐药菌能通过很多方式传播——食物供应，农场周围的水，甚至是空气。耐药大肠杆菌、沙门氏菌，可以通过未煮熟的食用肉，在禽畜和人类之间传播。科学家现在担忧：人类可能染上了耐药葡萄状球菌——不是吃了未煮熟的食用肉，而是在处理生肉过程中染病。不仅如此，牲畜和食用肉携带的耐药菌，还可能通过它们的粪便或养殖者的衣服等传播。[page]　　怎样的量算滥用抗生素？　　约翰·克利福德（美国农业部首席兽医师，听证会专家）：我们必须仔细审视目前的科研结果，并识别它的缺陷或局限性。抗生素在人畜中已广泛使用了超过半个世纪，它的优点众所周知，当然，它的滥用也带来了耐药菌等问题。不过，目前的科学研究并未回答：怎样的量算滥用抗生素？用抗生素的恶果多快会出现？　　丹麦经验值得学习　　阿里·可汗（美国新兴与人畜共通传染病国家中心代理副主管，听证会专家）：1998年起，丹麦禁止对动物使用一切非治疗性的抗生素，抗生素使用量比之前减少了50％以上，后来还升级推出更严厉的动物使用抗生素政策。最近几年的统计数据表明：丹麦感染耐药性肠球菌的患者数量正在不断减少（相比之下，其他国家的感染者在上升）。丹麦经验值得学习。　　抗生素饲料降为零　　动物医用抗生素猛增　　丹麦政府的禁令，让2000年抗生素饲料的使用量骤降至零。不过，这给养殖者带来巨大压力。　　丹麦第二代养猪者索伦·埃尔梅和他的父亲，一度也认为养猪这个行业肯定要完了。他们家每年的猪产量超过3万头。　　“我们曾以为，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高效地生产猪了。”埃尔梅说，“但是，我们反对（在猪身上）过量使用药物。很多药物的使用根本是不必要的。”　　2000年，丹麦全面禁用抗生素饲料的第一年，养殖者报告说，养殖的猪出现大量病患，尤其是那些断奶期后的小猪，非常容易出现腹泻。就在这一年，丹麦小猪的生病率和死亡率，都攀升到历史巅峰。　　丹麦的兽医，开始大量依赖抗生素来治疗动物疾病。2000年，丹麦动物医用抗生素使用量比1999年多了20多吨。　　不过，另一数据更值得关注：动物抗生素（包含抗生素饲料和动物医用抗生素）的年使用量，从1995年的210吨，降至2000年的96吨。　　有没有办法，让动物医用抗生素的使用量也降低？　　这是丹麦急需考虑并解决的问题。[page]　　远离抗生素给猪洗澡保暖住单间　　照顾猪变得更有意思了　　经过研究和实践，丹麦养殖者学会了通过延长小猪的断奶期、改善断奶期后的饲料，成功保证猪的健康，让它们尽量远离抗生素。　　丹麦首都哥本哈根附近一家养猪场的主人蒙克说，在有抗生素禁令的丹麦养猪，要比其他国家更注意猪的健康和饲养。这家养猪场每年生产约1万头猪。　　蒙克说，他每天都要检查猪是否生病。每年冬天给猪棚通暖气的时间，要从以往的21天增加到28天，因为不用抗生素饲料后，猪更易生病。　　在饲料方面，蒙克也成功找到抗生素饲料的替代品——在饲料中用益生菌和氧化锌，这能促进饲料转化，防止猪出现腹泻、促进猪健康生长。　　其他养猪者，还建造了干净通风的猪舍，里边有控温设备、无菌房和淋浴室，每头猪都有独立“公寓”。孕期母猪经过仔细清洁后，被转移到无菌房。　　不仅如此，丹麦养殖者进出畜棚时，必须把自己清洗干净，以免人和动物交叉感染有关细菌，甚至连养殖场办公室的电脑键盘、电话、淋喷头、厕所和餐厅等都要仔细清洁。刚抵达丹麦的人，48小时内不允许进入养殖场。之后，他们进场时必须换上干净的鞋子和衣物，绝不允许私自给动物喂食或有直接接触等。　　丹麦人还利用养殖场的动物粪便制沼气，循环使用能源。2010年，丹麦在加尔滕市开建一座特殊的“猪城”：在地下一层养猪，顶上则种植西红柿。种植的西红柿苗能吸收猪棚排放的二氧化碳，还能清除猪舍难闻的异味；猪粪则为西红柿苗提供丰富的
肥料。按计划，第一批猪2012年入住这座猪城，届时年产量预计是2万头猪，对了，还有1100吨西红柿。　　养猪者蒙克说：“2000年禁用抗生素饲料后，我一度非常反对。但现在，我认为这是发生在丹麦养殖者身上最好的事情之一，照顾猪变得更有意思了。”　　丹麦是个榜样　　欧盟其他国家在追　　丹麦2009年的猪肉产量约160万吨，其中90％用于出口，是世界上最大的猪肉出口国。而在10多年前，它因为养殖者滥用抗生素，面临猪肉出口危机。　　禁用抗生素饲料，不仅让丹麦食用肉更安全，近年来还让丹麦人感染耐药性肠球菌的数量不断减少（其他国家在上升）。欧盟其他国家，2006年起学习丹麦。　　本月9日，欧洲食品安全局新闻发言人伊恩·帕罗姆比接受《都市快报》采访时说，2006年1月1日，欧盟所有成员国全面禁止那些用于促进动物生长的抗生素（饲料和添加剂）。　　不过，这跟丹麦2000年起推出的限令以及随后不断完善的法规相比，仍显得不“给力”。　　帕罗姆比对《都市快报》说，2009年11月，欧洲食品安全局、欧洲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欧洲药品管理局，以及欧洲执行委员会下面的新鉴定健康风险科学委员会，联合发表了一份科学报告，主旨是耐药菌在动物、食物跟人类之间的传染。　　为什么发布这样的报告？想想开篇提到的丹麦1995年播放的电视节目《一只药猪》，以及丹麦政府随后公布的科研结果吧。　　推行抗生素饲料禁令，养殖业无疑是最大阻力。而缓解这种阻力的好办法，应该是以食品安全、人类健康为本的科研结果，是不可阻挡的民意。[page]　　中国现状　　我国畜牧养殖业　　年耗9.7万吨抗生素　　早产儿对7种抗生素耐药　　50％养殖者往饲料里面加药　　11月25日的《人民日报》报道：广州市妇婴医院曾抢救过一个体重仅650克、25个孕周的早产儿。头孢一代（一种抗生素），无效！头孢二代，无效！头孢三代四代，仍然无效！再上“顶级抗生素”：泰能、马斯平、复兴达……通通无效！后来的细菌药敏检测显示，这个新生儿对7种抗生素均有耐药性！　　这个早产儿的耐药性可能来自母亲。如果孕妇吃大量抗生素残留的肉蛋禽，可能摄入这些抗生素。动物产品中残留抗生素，已成耐药菌产生的重要原因。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所尹晓青副研究员在山东、辽宁调查农村禽畜养殖者，结果发现，养猪者广泛使用添加了抗生素等药物的工业饲料。被调查养殖者中，有50％养殖户在饲料里不同程度地添加了抗生素等药物。　　新华社主办的《瞭望》新闻周刊，今年4月调查陕西省养殖者滥用抗生素现象。一个养鸡者说：“要养鸡，防病、治病是最要紧的事。鸡容易得肠道疾病，一得病就会几天不下蛋，所以要经常在饲料里添加红霉素、土霉素预防。”　　养奶牛的许义峰说，乳腺炎、发烧是奶牛常见病，治病离不了抗生素药物，他每年购买、使用10来盒兽用青霉素，“不过，奶牛打了青霉素后，要报告奶站老板，3天之内挤的奶由奶站老板另外处理，不进入统一销售的大奶罐”。　　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肖永红教授等专家调查推算，中国每年生产抗生素大约21万吨，其中9.7万吨抗生素用于畜牧养殖业。抗生素滥用现象在中国非常严重。　　违法滥用抗生素严重　　监管力度薄弱查处乏力　　关于饲料中添加抗生素，我国有严格法规：只有30多种人畜不共用的抗生素，可作为促生长剂添加入饲料；且对不同动物不同生理阶段使用抗生素的种类、剂量以及停药期都有严格规定。　　中国农业科学院饲料研究所副所长齐广海说，动物产品出现抗生素残留的原因，一是允许使用抗生素的非法超量添加，二是未经批准抗生素的非法添加。　　《瞭望》认为，出于治疗、预防疾病和促进动物生长的需要，养殖者存在不合理使用甚至“滥用”抗生素现象，由此形成了畜禽产品抗生素残留超标的安全隐患，不仅威胁人类健康，也制约着养殖业的可持续发展。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主管畜牧兽医的官员对《都市快报》记者说，由于监管者人手太少，养殖者很多且很松散，监督养殖者是否对动物规范使用抗生素非常困难，目前一般是采取抽检制度。而在市场准入方面，有关部门对每批上市的禽畜类肉产品都进行抗生素残留等检测还很难做到。退一步来说，就算检查到养殖者对动物违规使用抗生素，处罚一般是批评教育和罚款，威慑力度不够。　　2002年，我国农业部修订发布《动物源性食品中兽药最高残留限量》。不过，部分还在使用的兽药渔药，并未制定药物残留标准；部分兽药（含治疗药和禁用药）的残留检测方法还未建立。[page]　　一些专家建议用中草药取代饲料中的抗生素，来解决滥用抗生素问题。不过，中国计量学院生命科学学院水产安全专家王唯芬对《都市快报》记者说，饲料添加中草药等“替代品”也存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