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反歧视第一人”为与IBM抗争曾三次自杀

作为抑郁症反歧视“第一案”主人公，袁毅鹏历尽疾病、自杀、歧视等一波又一波磨难　　为与IBM抗争 他曾三次自杀　　羊城晚报记者 孙毅蕾　　2011年6月16日，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宣布以公益的方式纪念其百年华诞。然而就在IBM旗下40万员工欢欣鼓舞时，前IBM员工、被
网友称为“反抑郁症歧视第一人”的袁毅鹏选择了在这一天晚上7时跳入黄浦江意图再次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是袁毅鹏从2008年开始第三次选择自杀。他的病情，在与IBM交涉的艰难过程中一步步加重，并把父母一起拖入了深渊。　　“孤独得想把自己咬烂了”。这是袁毅鹏的博客标题。他通过网络积极寻找摆脱自己困境的出路，但现实生活中，他有时候连迈出自己租住小屋的勇气也没有。　　8日，袁毅鹏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他前几天见到心理医生，医生分析下来，认为他有点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经历　　患抑郁症，连累父母遭“暴力捆绑”　　第一波：勒令辞职，交涉愈受打击　　一切要从2007年6月开始说起。那时，他刚刚被诊断为抑郁症，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提出了诊断建议：“边工作边坚持门诊治疗”。袁毅鹏于是提出回IBM工作，但被部门领导拒绝，并被要求“按照公司的决定辞职”。　　IBM很快禁止袁毅鹏进入公司并克扣他工资，他连报销医疗费用都无法得门而入。2008年过了元旦，公司数位高层经理让他签字自动解约，本已通过治疗稳定病情的袁毅鹏，在与IBM的交涉中不断遭受打击。　　2008年1月11日，他在IBM位于上海淮海中路的办公楼下服药自杀，被民警送入医院救治。第二次自杀来得非常快，就在同年2月20日。袁毅鹏在春节后要求恢复工作，IBM拒绝，于是他再次服药。　　第二波：仲裁获胜，仍被公司炒掉　　袁毅鹏提供给记者的材料显示，2008年2月27日，IBM将袁毅鹏开除。　　同年6月18日，上海市浦东新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做出裁决：要求IBM“按原劳动合同约定的工作岗位和工作条件继续履行劳动合同”。但IBM以原部门不存在为由，拒绝他回公司办公，提出让他留在武汉家中办公。　　“独自留在家里办公，对普通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但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这是在害他。”袁毅鹏说，他有权拒绝对自己有害的工作岗位。　　袁毅鹏提到，IBM派人找到他们在武汉的家，跟居委会和邻居说他会威胁周边人的人身安全。　　2008年10月底，IBM单方面与袁毅鹏正式终止劳动合同，并提出“愿意提供其他补助人民币78576元”。　　第三波：母亲被绑，自己服药跳江　　今年6月16日，袁毅鹏第三次自杀，他吞下一瓶安眠药后跳进了黄浦江。这一天，是IBM大张旗鼓庆祝公司百年的庆典日，也就是这一天，他父母遭到IBM有关人员的“暴力捆绑”。　　记者见到了袁毅鹏的母亲赵玲叶，这位原武钢工程师黑瘦而憔悴。当初看到儿子与IBM长期交涉无果、抑郁症越发严重之后，她和老伴一起去了北京的IBM总部。但是，两位老人吃了闭门羹。他们放下知识分子的尊严，在一块白纸板上写下儿子的情况，每天挂在脖子上去IBM总部楼下静坐。　　6月16日，也许是为了避免来北京IBM总部参加百年庆典的全球高管和嘉宾看到，赵玲叶被几个不认识的人强行拉上一辆面包车，并限制自由约8个小时。　　访谈　　“我现在不知道如何去信任人”　　管理论坛仍无法自拔　　羊城晚报：在患抑郁症之前，你一直是很优秀的学生？　　袁毅鹏：我不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但可能对付卷子比较如鱼得水。我是武汉大学第一批2年制研究生，当时找工作竞争激烈。我那时经常研究最先进的研发趋势，找工作时很顺利，拿到了好几个OFFER，除了IBM之外，还有几个不比它差的跨国公司的OFFER。　　羊城晚报：抑郁症最严重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袁毅鹏：我是一个特例。我有两三年彻底脱离社会。每天就在网络上不停地刷新，不迈出房门。窗外面的城市，和我完全无关。我就睡在一张床上，旁边还有一个电脑，也从来不接电话。　　羊城晚报：你自己有没有努力走出抑郁症？　　袁毅鹏：为了走出来，我去“阳光论坛”(著名抑郁症论坛)当了几个月管理员，还找了很多医学杂志来看，都没用。IBM也有公司的心理咨询师，我跟他聊过。结果他在法庭上，出来做了伪证。　　硬件工程师圈子将难混　　羊城晚报：为什么你不接受IBM的金钱补偿，而坚持要回IBM工作？　　袁毅鹏：我是一名“硬件研发工程师”，硬件研发必须要结合相关硬件产品工作的。IT方面的硬件，四年间变化太大了，现在去找工作，和有经验的人拼，怎么拼？我再也不是学生时代找工作时的我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根本没一点自信，找不到自信。　　羊城晚报：那也许你拿了IBM的金钱补偿，可以找份其他工作，慢慢更好地治疗抑郁症。　　袁毅鹏：IBM把我整得有抑郁自杀史。有两位经理，指着我和我父母说：如果你想抗争，我们就让你找不到工作。我们这个硬件工程师的圈子很小。他们说让我在圈子里找不到任何工作，是可以做到的，他们以前也曾经对别人这么做过。　　想填补简历四年空白　　羊城晚报：你觉得回到IBM工作之后，他们就能善待你？　　袁毅鹏：我自问还会以回到IBM为荣么？肯定不会，这是我的耻辱。我回去是要填补简历上四年的空白期。医生也跟我说：你要赶紧返回工作，在工作环境中获得同事、朋友的帮助和正常对待，对病情恢复很重要。　　我自己也知道，回去会承受各方面的压力，但“回去”，它再不是其中的一条路，而是仅剩的一条路，我没有选择。　　羊城晚报：就是抑郁症，让你没有自信么？　　袁毅鹏：抑郁症是一方面，我走不出来，一直在吃药。另一方面，IBM对我做了很多事情，有些我都没法描述出来。被他们设了那么多陷阱，我现在不知道如何去信任人。　　观点　　对待抑郁症员工要用柔性方案　　在采访完袁毅鹏及其母亲之后，记者分别拨打了IBM中国区人力资源总监胡劲松等人的电话求证，都无人应答。记者拨通了北京君和律师事务所的电话(该所由IBM全权委托处理与袁毅鹏的劳动纠纷)，她表示，类似电话接过好几个，根据经验，公司不会有什么反馈。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教授、上海市心理卫生学会心理咨询专业委员会主任徐光兴接受了记者采访。他指出，现代企业员工出现抑郁症的情况越来越多，但对待抑郁症员工，需用柔性方案。IBM对待袁毅鹏的态度和方式有欠妥当。发现员工有抑郁症后，首先应该安排专业的心理医生给予心理疏导，一般医生是不行的。其次，人事安排上，IBM对袁毅鹏确实存在歧视做法。IBM以回家工作为名，进行变相解雇，并为袁毅鹏返回公司设置障碍，是不应该的。　　徐教授也建议，袁毅鹏及其父母多权衡利弊，“身心健康比这份工作更重要，如果身心健康没有了，维权即使成功了也没有意思。不如想办法积极为他寻求更好的治疗，请专业心理医生评估。这个问题解决好了，纠纷也能迎刃而解”。